南陽府府試第七名的榮耀。
如同在青石村張家的門楣之上,鑲嵌了一顆璀璨的明珠。
它不僅照亮了張小山個人通往錦繡前程的道路。
更讓整個張氏家族,在這個偏僻的山村裡,乃至周邊的鄉鄰眼中,都平添了幾分令人矚目的光彩。
然而,短暫的喜悅與喧囂過後。
一個更為嚴峻,也更為關鍵的考驗,便如同沉甸甸的烏雲,壓在了每一個張家人的心頭。
那便是——院試。
大寧朝的科舉製度,層層選拔,等級森嚴。
縣試,府試,不過是萬裡長征的開端。
唯有通過由各省提督學政大人親自主持的院試,考取“秀才”功名。
才算是真正意義上,邁入了“士”的門檻。
擁有了與普通“民”截然不同的社會地位和諸多特權。
譬如,見官不跪,免除自身賦役,可以出入學官,甚至有資格擔任一些低階的官職或教諭。
更重要的是,秀才功名,是通往更高一級“鄉試”的入場券。
是真正能夠“學而優則仕”,改變家族命運的起點。
其重要性,遠非之前的縣試、府試可比。
周先生對此,自然是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
他將小山再次叫到自己那間簡陋的書房。
神情也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凝重。
“小山,府試第七,已屬不易,值得慶賀。”
“然則,切不可因此而沾沾自喜,心生懈怠。”
“院試之難,遠勝府試數倍。”
“能參與院試者,皆是各府童生中的佼佼者,可謂是百裡挑一,臥虎藏龍。”
“主考的學政大人,更是朝廷簡派的欽差,學問深湛,眼光毒辣,容不得半點瑕疵。”
“你若想在其中脫穎而出,一舉奪魁,非下數倍於往日的苦功不可。”
周先生的話,如同一盆冷水,將小山心中因為府試成功而滋生出的些許驕矜之氣,徹底澆滅。
他也深知,恩師所言非虛。
前方的道路,隻會更加艱難。
“學生明白。”小山躬身應道,眼神清澈而堅定,“定不負恩師厚望,刻苦攻讀,以期不負。”
從此,張小山便進入了一種近乎“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的衝刺狀態。
他那間位於東廂房的小小書屋,油燈常常會從黃昏一直亮到雄雞報曉。
他將周先生為他尋來的、曆年院試的優秀範文和策論選粹,都一一仔細研讀,反複揣摩。
他將《四書五經》的經典章節,以及曆代大儒的注疏,都背誦得滾瓜爛熟,力求能融會貫通,舉一反三。
他每日都會按照周先生的要求,完成數篇製藝時文的練習。
從破題的立意,到承題的轉折,再到起講、入手、起股、中股、後股、束股的每一個細微之處,他都力求精益求精,不放過任何一個可能存在的瑕疵。
他常常會因為一個字詞的運用不夠精準,或者一句經義的闡發不夠透徹,而陷入長時間的苦思冥想。
有時候,他會對著窗外發呆,試圖從那變幻的雲霞和搖曳的樹影中,尋找那一閃而逝的靈感。
有時候,他會在屋子裡焦躁地來回踱步,口中念念有詞,仿佛在與某個無形的論敵進行著激烈的辯論。
也有時候,他會因為久攻不下某個難點,而感到沮喪和氣餒,甚至會忍不住將手中的毛筆狠狠地摔在桌上。
但每一次的困頓之後,他總能在家人的關愛和恩師的鼓勵下,重新振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