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發加工”的模式,讓張家的布匹產量,實現了驚人的增長。
張家的倉庫裡,堆滿了從各個村鎮回收來的、品質合格的麻布和單色絲綢。
然而,新的問題,也隨之而來。
這日,花兒拿著幾份由質檢師傅們彙總上來的品控報告,找到了正在改良水車的張大山。
她的眉頭微蹙。
“爹,您看。”
“這外發回收來的布,雖然大體都還過得去,可這品質,終究還是參差不齊。”
“有些織女手緊,織出來的布就硬一些。”
“有些織女手鬆,那布麵就顯得有些稀疏。”
石頭也在一旁補充道。
“是啊爹,要織那些普通的布還好。”
“可要是想讓她們織最複雜的提花錦緞,那一百個人裡,怕是也難有一個能織得又快又好的。”
“如今府城和京城那邊,催得最緊的,恰恰是咱們家最頂級的錦緞。”
張大山聽著兒女們的彙報,緩緩地點了點頭。
他知道,依靠人力,終究是有極限的。
人的手會累,會抖,會出錯。
想要生產出成千上萬匹品質完全一致、甚至是最頂級花樣的布料,就必須依靠一種更強大、更精準、也更不知疲倦的力量。
“看來,是時候,把咱們家最後一個大家夥給請出來了。”
他眼中閃過一絲前所未有的、混雜著興奮與凝重的光芒。
他回屋,從那個上了三道鎖的箱子裡,取出了一卷已經有些泛黃的、也是他所有圖紙裡最複雜的一卷。
“爹早就知道,靠人力,終究有極限。”
他將圖紙在巨大的桌案上緩緩展開。
“這張圖紙,我從幾年前,剛弄好水力鍛錘那會兒,就開始畫了。”
“我改了又改,等的就是今天。”
“等咱們的煉鋼術、齒輪加工、還有營造法都到了家,才敢碰它。”
鐵牛和柱子湊上前來,看著圖紙上那比水力紡車還要龐大數倍、結構也複雜到令人頭皮發麻的終極機器。
“水力……提花織機。”
柱子看著圖紙上的字,一字一頓地念了出來,聲音裡充滿了震撼。
張大山指著圖紙,神情嚴肅。
“要讓這個大家夥動起來,咱們必須攻克三大難關。”
“第一,自動投梭。”
“要讓這隻梭子,在沒有人手的情況下,自己高速地,來回穿梭。”
“第二,自動提綜。”
“要讓這成千上萬根經線,根據花紋的需要,自己分毫不差地,上下開合。”
“第三,自動打緯。”
“要讓這把筘,每一下都用同樣的力道,將緯線結結實實地,打入布中。”
這三大難關,任何一個,都足以讓當世所有的巧匠望而卻步。
而張大山,卻要將它們,全部實現。
一場張家有史以來,最艱難、也最偉大的一次技術攻堅,就此展開。
柱子的營造隊,負責搭建那如同巨獸骨架般的、由最堅硬的鐵木和鋼材混合製成的巨大機身。
鐵牛的鐵匠鋪,則幾乎是停下了所有其他的活計。
全力以赴地,鍛造那數以千計的、需要達到極致精度的、細小的金屬零件。
有控製提綜的細長鋼針。
有負責投梭的彈簧機括。
有大大小小、形態各異的傳動齒輪和凸輪。
這其中的每一個零件,都凝聚了他們如今最高的技藝。
經過了長達兩個月的艱苦奮戰。
第一台水力提花織機的原型機,終於被組裝完成。
它像一頭猙獰的鋼鐵巨獸,靜靜地趴在新擴建的、最核心的廠房裡。
試機的那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