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還未亮。
京城張府那巨大的正堂之內,燈火通明。
一場奇特的、也是張家有史以來最是莊重的“演練”,正在進行。
張小山穿著一身儒雅的便服,站在堂上,充當著“禮儀先生”。
而他的“學生”,則是他的父親,和他的兩位兄長。
“爹,大哥,五弟。”
小山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嚴肅。
“明日麵聖,禮節最為重要,萬萬不可有半分差錯。”
“咱們張家如今已是男爵之家,更受聖上矚目,這禮數上,半點都不能讓人挑了理去。”
“見到陛下,當在十步之外,行三跪九叩之大禮,山呼萬歲。”
“陛下不叫平身,頭,絕不可抬起。”
“回話之時,要自稱‘臣’,不可用‘我’或‘俺’。”
他一邊說著,一邊親自示範著那套極其複雜的跪拜禮儀。
張大山還好,他畢竟是受過封的男爵,也曾遠遠地見過天顏。
而鐵牛和柱子,這兩個平日裡隻跟鋼鐵和木頭打交道的漢子,就顯得有些笨拙了。
他們高大的身軀,跪下去,叩首,站起,再跪下……
一套禮走下來,早已是滿頭大汗,動作也顯得有幾分滑稽。
“三弟,俺這膝蓋,跪鐵砧都比跪這地板實在。”
鐵牛忍不住抱怨道。
“這彎腰叩頭的功夫,比俺掄一天大錘還講究,一不留神就怕把腰給閃了。”
小山卻板著臉。
“大哥,這事,沒有玩笑可開。”
“在天子麵前,行差一小步,便可能是萬劫不複。”
柱子則顯得更“較真”一些。
“三弟,你說的這‘三步一拜,五步一叩’,這步與步之間,是量三尺,還是三尺一寸?可有定製?”
小山聽得是哭笑不得。
“五哥,此乃虛指,講究的是一個節奏和心意,並無定寸。”
“你隻需跟著我做便是。”
“咱們張家如今看著風光,實則……如履薄冰。”
“明日一關,是龍是蟲,全在此一舉。”
聽著小山那凝重無比的話,鐵牛和柱子,也立刻收起了所有的不耐,再次一絲不苟地,練習了起來。
而在後院的工坊裡,另一場更加精細的準備,也正在進行。
柱子帶領著他從青石村帶來的、最得力的營造師傅。
正對那幾台準備明日呈獻給皇帝的、可以實際運轉的“教具”模型,進行著最後的調試和擦拭。
那台小巧的“二代蒸汽機”模型,被擦拭得一塵不染。
每一個黃銅部件,都閃爍著金色的光芒。
其內部的活塞氣缸,小巧玲瓏,卻也嚴絲合縫。
那艘一尺多長的“龍舟一號”模型,船身上的每一處卯榫,都清晰可見。
船身兩側那小小的明輪,用手輕輕一撥,便能順滑地轉動許久。
一個學徒緊張地問:“師傅,這……這真是要給皇上看的?萬一要是不轉了,那可是欺君大罪啊。”
柱子沉聲回答:“放心,每一個零件,我都親自驗過三遍。咱們青石村出去的東西,不能砸了招牌。”
鐵牛手下的幾位核心學徒,則在一間單獨的屋子裡。
將幾十塊大小、形狀各異的鋼材樣品,整齊地,碼放在鋪著黑色天鵝絨的木盤之上。
有普通的百煉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