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離之法”與“補液之術”,如同一對堅固的盾牌,暫時抵擋住了霍亂瘟疫那勢不可擋的第一波衝擊,為天南災區的數萬病患,守住了最後一道生命防線。
然而,對於安國公七女張丫丫而言,她深知,這,僅僅是“防守”。
真正的戰爭,在於“進攻”。
在於如何縮短病程,減少痛苦,讓那些已經穩住元氣的病患,儘快地恢複健康,擺脫病魔的糾纏。
而這,便需要動用她另一件更為鋒利的武器——那便是,源自中醫千年智慧的……對症之藥。
……
隔離病院,中央藥房。
這裡,早已不再是傳統郎中那陰暗雜亂的草藥鋪子。
而是一個窗明幾淨、充滿了秩序感的“格物化”中藥調配中心。
數百種從帝國各地緊急調運來的、經過了精細炮製的藥材,被分門彆類地,存放在一個個貼著清晰標簽的藥櫃之中。
幾排新壘的省柴灶上,數十個巨大的陶製藥罐,正“咕嘟咕嘟”地冒著熱氣,散發出濃鬱而又複雜的藥香。
丫丫,正站在這間藥房的中央。
她的麵前,鋪著一張巨大的白紙,上麵用工整的字跡,詳細地記錄著她這幾日來,對數百名不同病患,進行“望聞問切”後,所總結出的臨床觀察。
“此次疫病,雖皆表現為上吐下瀉,然其病機,卻因人而異,大致可分為三類。”
她的聲音,清脆而又沉靜,對著身邊所有前來學習、觀摩的地方郎中和醫療隊弟子們,侃侃而談。
“其一,為‘寒濕困脾’之症。患者多畏寒發熱,脘腹脹痛,舌苔白膩。此乃外感風寒,內傷濕滯所致。治法,當以解表化濕,理氣和中為要。”
她提起筆,在紙上寫下了一個方子。
“此方,乃是我父安國公,依據古籍與家傳之法,專門為此次時疫所改良的‘藿香正氣散’加減方。”
“方中,藿香、紫蘇、白芷,芳香辛散,能解表化濕,如春風拂體,驅散外邪;半夏、陳皮,理氣和胃,降逆止嘔,能安撫那翻江倒海的腸胃;茯苓、白術,則健脾利濕,固本培元,能助人體正氣,將那內生的濕濁之邪,排出體外。”
“諸位請看,”她拿起一碗剛剛熬好的、色澤澄黃的藥湯,“此方,配上我之前所說的‘生津甘露’口服補液鹽),一為扶正固本,一為祛邪外出。雙管齊下,則病勢自可緩解。”
她的話,讓在場的許多老郎中,都聽得是連連點頭,眼中露出了深深的信服。
“藿香正氣”,本就是中醫治療暑濕吐瀉的經典名方。但經丫丫這番結合“格物”之理的清晰闡述,以及與那神奇“甘露”的搭配應用,其間的精妙,更是讓人豁然開朗。
“其二,”丫丫繼續說道,神情變得更加凝重,“則是更為凶險的‘濕熱蘊結’之症。患者多吐瀉不止,糞如米泔,高熱煩渴,甚至神昏譫語。此乃疫毒穢濁之氣,與體內濕熱,交相蘊結,化火入裡,是為危候!”
“此症,若再用辛溫解表之法,無異於火上澆油。治法,必須清熱解毒,辟穢化濁!”
她再次提筆,寫下了另一個更為峻猛的方子。
“此方,名為‘連樸飲’加減。方中,黃連,大苦大寒,乃清心瀉火、解毒燥濕之第一要藥,如冰雪降於炎夏;厚樸,行氣化濕,除滿消脹,能破開那中焦的氣機鬱結。此二者,一清一化,如同一對黃金搭檔,直搗病巢。”
“再輔以梔子、豆豉清熱除煩,半夏、蘆根降逆止嘔。此方,便如同一劑清涼猛藥,能給那早已‘發炎’的腸胃,敷上一貼清涼膏藥,既能抑製病菌滋生,又能緩解中毒之狀。”
“臨床所見,此方配合補液之術,可將重症患者的病程,縮短至少三成!”
這番話,更是讓那些老郎中們,聽得是心神劇震!
“連樸飲”,亦是古方。但如此精準地,將其用於此時疫中的“濕熱重症”,並給出了如此明確的“療效預判”。這,已經遠遠超出了他們憑經驗行醫的範疇,幾乎……近於“神明”了!
“其三,則是病之後期,邪氣已退,然津液耗傷,脾腎兩虛之症。患者雖不再吐瀉,卻小便不利,四肢浮腫,神疲乏力。此乃‘隻出不進’之危局,若處置不當,亦有性命之憂。”
“此症,當以溫陽化氣,利水滲濕為要。可用‘五苓散’化裁,以桂枝溫通陽氣,助膀胱氣化;以茯苓、豬苓、澤瀉淡滲利水,引水邪從小便而出。如此,則腎氣得複,水液自行,危局自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