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學手續辦完那天，宋河在教務處鏡子裡看見周明的臉。
金絲眼鏡的碎片紮在那張扭曲的臉上，血順著鏡框滴落。宋河伸手去擦，卻摸到冰冷的鏡麵——周明還在監獄裡，這不過是新學校更衣室的鏡子。
"同學，需要幫忙嗎？"一個紮馬尾的女生探頭進來，胸牌上寫著"心理委員林夏"。
宋河後退半步，撞翻置物架。林夏彎腰幫他撿散落的文具時，忽然停頓——宋河的鉛筆盒夾層裡露出一截美工刀片。
"美術課用的。"他迅速合上盒子。
林夏抬頭微笑，左眼下有顆淚痣："我們學校的美術課，隻用蠟筆。"
深夜，宋河在租屋浴室裡發現一張字條。
紙條夾在鏡框縫隙，用印刷體寫著：【你欠我一場墜落】，落款是血指印。
鏡子突然泛起漣漪，他看見周明穿著囚服站在鏡中，手腕戴著電子鐐銬："他們給我看了你轉學後的照片……好學生？哈！"
幻象突然切換成王誌遠——他坐在精神病院床上，用指甲在牆上刻滿"宋河"的名字："你說暴力會傳染……那我現在得的，是不是你的病？"
林夏在圖書館堵住宋河："三中轉來的優等生，卻在舊學校涉及霸淩案？"她推來一張報紙，周明受審的照片占滿頭條。
宋河注意到她指甲塗成黑色，和前世自殺的班花一模一樣。
"你跟蹤我？"
"是觀察。"林夏翻開筆記本，裡麵貼滿剪報：李強縱火案、王誌遠自殘新聞、周明表弟的傷殘鑒定……"所有事件源頭都指向你。"
宋河突然抓住她手腕，袖口滑落露出燙傷疤痕："你也被燒過？"
林夏甩開他："我妹妹在周明的視頻裡出過鏡，現在需要每周去精神科。"她眼裡第一次露出恨意，"你以為轉學就能重新做人？"
宋河被逼到天台邊緣時，終於看清林夏左手攥著什麼——半塊鏡子碎片，邊緣還沾著王誌遠的血。
"你安排得真妙。"林夏舉起碎片，"讓周明當替罪羊，自己乾乾淨淨轉學……"
鏡片折射陽光，在宋河臉上劃出光斑。他看見無數個自己在碎片裡墜落：前世被推下樓梯的，今生把周明按在欄杆邊的，還有此刻被林夏逼到邊緣的。
"你推過周明嗎？"林夏問。
宋河突然想起那天的手感——周明的體溫，欄杆的震動，還有自己那句"暴力從來不是武器"。
"推了會怎樣？"他向前半步，鞋跟懸空。
林夏突然哭了。她扔下鏡子撲過來拽他，兩人滾倒在地。鏡片紮進宋河掌心，血滴在周明表弟的新聞照片上。
"為什麼……"林夏揪著他衣領，"為什麼你們隻會用暴力解決問題？"
宋河在心理輔導室主動說起鏡子幻覺。
"每麵鏡子都是記憶的棺材。"心理老師敲著單向玻璃，"要不要試試催眠？"
在薄荷香薰的氣息裡，宋河再次回到那段樓梯。但這次，他看見十四歲的自己蜷縮在轉角，後腦滲著血。
"對不起。"他蹲下來撫摸那個少年，"我沒能救你。"
少年突然抓住他手腕，傷口與宋河掌心的疤痕重合："該道歉的是他們。"
"不。"宋河抱住瑟瑟發抖的自己，"是我們縱容暴力長出了牙齒。"
鏡麵轟然碎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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