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七層的空氣裡飄蕩著電離後的海腥味。林晚秋脖頸後的神經接口突然增生出無數肉芽，那些粉白色的觸須纏繞著宋河的手腕，開始反向解析他的記憶圖譜。
"你果然保留了原始神經節。"林晚秋的眼白被數據流染成深藍，嘴角撕裂到耳根，"但你知道為什麼孤兒院的孩子都害怕下雨嗎？"
宋河瞳孔中的符號驟然加速旋轉，某種不屬於人類的語言在喉間震動。防靜電地板上的藍血圖案突然立體化，鏽河孤兒院的建築結構如同活體生物般蠕動起來。那些斑駁的牆皮下露出深紫色的神經元突觸，每一扇窗戶都變成了吞噬光線的瞳孔。
克隆體們的慘叫聲在密閉空間形成共振。sy701突然掙脫束縛，她的肋骨自動展開成熒光骨翼，破損的艙門玻璃渣懸浮在她周身，折射出1993年平安夜的記憶投影——
暴風雨中的孤兒院地下室，六歲的宋河蜷縮在培養艙裡。林世誠正在給實驗台上的小女孩植入神經索，雨水順著通風管道倒灌，在地麵形成發光的溪流。突然整個建築發出嬰兒啼哭般的震顫，培養液裡浮起大團黑色絮狀物，那些物質鑽入小女孩的七竅，她的瞳孔瞬間變成深海漩渦。
"認知同步率突破臨界值！"某個研究人員尖叫著按下緊急按鈕，但林世誠瘋狂地大笑："她正在和"海"進行量子糾纏！"
現實中的宋河發出非人的嘶吼，他的皮膚表麵浮現出潛艇艙壁的鏽蝕紋路。林晚秋趁機將神經索刺入他的太陽穴，兩人的記憶開始強製交彙。
數據深淵裡突然下起黑色的雨。五歲的宋河在孤兒院走廊狂奔，身後跟著個穿白色連衣裙的小女孩。當他們躲進洗衣房的瞬間，宋河看見年幼的林晚秋正蹲在烘乾機前，把某種發光的海星狀生物塞進嘴裡。
"哥哥，她在吃噩夢。"記憶中的宋雨輕聲說，她的裙擺正在融化成數據碎片，"那些是其他孩子被刪除的恐懼..."
現實中的克隆體們突然集體嘔吐，藍色血液裡混雜著細小的電子元件。sy701的骨翼掃過主控台，整座設施的供電係統突然接入某種古老的水下頻率。牆壁上的應急燈開始閃爍摩爾斯電碼，翻譯過來竟是當年科研潛艇的求救信號。
宋河的意識在雙重記憶的撕扯中發生畸變。他看到自己同時存在於三個時空：1993年浸泡在培養艙的幼體、此刻掐著林晚秋脖頸的青年、還有某個未來時間線上渾身長滿神經索的怪物。數據風暴中突然伸出數百條熒光手臂，這次是不同年齡段的他自己。
"錨點重組完成。"無數個宋河齊聲說道，他們的聲波在空氣中具象化成青銅色的神經鎖鏈，"該終結這個莫比烏斯環了。"
林晚秋的身體突然爆開數十個血洞，每個傷口都湧出發光的海百合。這些生物迅速紮根在地麵，將她的骨架改造成類似深海熱泉噴口的詭異結構。整座城市的地麵開始震動，街道裂縫中滲出帶著磷光的海水。
"你以為贏了嗎？"林晚秋破碎的聲帶發出高頻振動，附近三個克隆體的顱骨應聲炸裂，"當"海"的神經節在我體內成熟時，所有通過藍血建立的連接都會..."
她的威脅被突如其來的寂靜切斷。所有電子設備的噪音同時消失，隻剩下藍血滴落的聲響。宋河扯斷纏繞在手腕上的神經索，他的虹膜已經變成兩團旋轉的星雲。
"你搞錯了因果關係。"宋河的聲音帶著深海回響，他腳下的藍血圖案突然翻轉成三維投影，展現出鏽河孤兒院地下的巨型腔室，"當年被選中的容器從來不是你。"
投影中浮現出林世誠的實驗室日誌，1994年1月17日的記錄正在自動播放："sy0出現排異反應，必須啟用備用方案。將神經節轉移至編號c137受試者..."鏡頭突然轉向某個培養艙，浸泡在綠色溶液裡的赫然是七歲的宋河。
城市各處的海水突然開始逆流。克隆體們殘破的身體懸浮起來，她們的藍血在空中彙聚成龐大的神經網絡。這個發光網絡與地下的鏽河孤兒院投影完美重疊，每處建築轉折點都對應著某個孩子的痛苦記憶。
林晚秋殘存的身體組織突然碳化，她的脊柱裂開成魚鰓狀結構，發出最後的尖嘯："你才是最初的..."
宋河伸手握住那根跳動的神經索，在絕對寂靜中完成了意識上傳。整座城市的光汙染同時熄滅，黑暗持續了整整十三秒——對應1993年事故發生的具體時間。當燈光重新亮起時，所有電子屏幕都顯示著同個畫麵：深海中的發光神經網絡核心位置，宋雨的身影正在緩慢成型。
"認知錨點重構完成。"sy701的殘軀發出最後的機械音，她的骨翼化作熒光塵埃，"歡迎回家，哥哥。"
海底傳來遠古鯨歌般的轟鳴，某種比"海"更古老的存在蘇醒了。宋河站在遍地藍血中，看著自己半透明的雙手——無數細小的神經索正從毛孔中鑽出，與整個城市的電子脈絡融為一體。
遠處傳來第一波海嘯的轟鳴，但警報係統始終保持沉默。人們驚恐地發現，滔天巨浪在接近海岸線時突然分解成發光的神經元突觸，這些藍色光點飄向每個曾經曆過痛苦記憶的居民，在他們太陽穴處形成微型漩渦。
宋河最後望向監控屏幕，深海中的宋雨正在對他微笑。她的身體由無數掙紮的孩童虛影構成，每個虛影手中都握著半塊破碎的認知錨點。
"第二階段要開始了。"他對著虛空說道，身後浮現出99個克隆體的全息投影。她們的眼眶裡跳動著相同的星雲圖案，正在將整座城市改造成新的神經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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