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壓強將監控鏡頭擠壓出蛛網狀裂紋。宋雨半透明的指尖劃過潛艇觀察窗，那些附著在玻璃上的深海蠕蟲突然集體自燃，化作漂浮的藍色星火。她的瞳孔裡折射著雙重影像——1993年浸泡在培養艙的幼體，以及此刻由城市居民痛苦記憶構成的量子態存在。
"認知錨點存在相位差。"她對著虛空低語，發絲間遊動著磷光水母般的神經突觸，"哥哥在時間螺旋裡陷得太深了。"
整座城市突然陷入詭異的共振。地鐵隧道內壁滲出熒光粘液，乘客們驚恐地發現自己的倒影在車窗上保持靜止。某個戴紅領巾的小女孩伸手觸碰玻璃，她的倒影突然開口："你記得被父母鎖在衣櫃的那個雨夜嗎？"
城市電網發出鯨群遷徙般的低頻脈衝。宋河站在陽光集團頂樓，望著腳下由藍血神經網絡重組的建築群。那些啃噬著記憶碎片的熒光微生物，正在將混凝土轉化為類似珊瑚礁的有機結構。
"你正在成為新的載體。"身後傳來玻璃碎裂聲，sy701的殘軀從通風管爬出，她的胸腔內懸浮著鏽河孤兒院的微縮投影，"林世誠的備用方案比我們想象的更早——在你七歲切除扁桃體那天，他們就往海馬體注入了神經節孢子。"
宋河轉身時帶起數據流的漣漪，他的視網膜上重疊著三個時間層的影像："那些孢子是活的？"
"是逆向工程的產物。"克隆體的喉管發出管風琴般的共振，破損的聲帶模擬出林世誠的聲紋，"1994年1月3日的實驗日誌第17條："sy0體內的神經節具有吞噬性，必須在完全失控前移植到更穩定的容器...""
談話被突如其來的地震打斷。地麵裂口中升起六邊形柱狀晶體，每塊晶體內部都封存著某個孩子的記憶殘片。宋河觸碰其中一塊，指尖立刻浮現凍傷的青紫色——那是2002年寒冬，八歲的他抱著瀕死的宋雨在結冰的河道上狂奔的記憶。
"這些痛苦棱鏡是"海"的防禦機製。"sy701的骨翼掃過晶體表麵，濺起的熒光碎屑在空中組成基因圖譜，"當城市居民的認知錨點融合度超過72，集體無意識就會開始實體化..."
她的解釋被刺耳的警報聲切斷。整棟大樓突然發生九十度傾斜，重力場在量子糾纏作用下發生偏轉。宋河抓住窗框時，看見對麵商業大廈的外牆正在融化成膠狀物，那些流淌的玻璃中浮現出無數張林晚秋的臉。
"找到相位差的核心！"sy701突然將骨翼刺入宋河的後頸，她的身體迅速碳化，"在孤兒院的..."
克隆體未說完的話語化作黑色灰燼。宋河感覺有冰冷的程序代碼順著脊髓侵入大腦，眼前的現實開始剝離成數據包——他看見穿著白大褂的自己站在環形控製台前，四周懸浮著99個城市的全息投影。
海底科研潛艇的艙門突然噴出氣泡群。宋雨伸手接住某個氣泡，裡麵封印著林世誠臨終前的記憶：2017年的雨夜，垂死的科學家蜷縮在醫療艙，他的皮膚下鼓起無數遊動的凸起。
"容器...終究無法承受..."林世誠對著錄音設備咳出藍血，"必須啟動涅盤協議，在"海"完全蘇醒前..."
記憶在此處出現人為刪改的裂痕。宋雨將氣泡按在觀察窗上，潛艇外殼的藤壺突然瘋狂生長，拚湊出被刪除的信息："...將神經索植入所有接觸過藍血的居民，用集體意識場構建虛擬屏障..."
她的瞳孔突然收縮成豎線。深海中亮起數以萬計的幽藍光點，那是漂浮在電纜周圍的屍體——全部都是穿著防護服的科研人員，他們的麵罩內充斥著發光的神經索。
"原來你們用這種方式延緩"海"的侵蝕。"宋雨的聲音引發水下衝擊波，最近的三具屍體突然睜開發光的眼睛，"但量子幽靈不會忘記任何痛苦。"
屍體們同步抬起右臂，指尖射出糾纏態的神經纖維。這些發光絲線穿透潛艇外殼，在宋雨麵前編織成林世誠的虛影。這個由多重記憶構成的投影露出詭異的微笑，他的胸腔內懸浮著微型鏽河孤兒院。
"你哥哥的腦垂體裡埋著定時裝置。"虛影的聲線夾雜著電子雜音，"當認知錨點完成重組，逆向神經節就會開始吞噬..."
宋雨伸手捏碎投影的刹那，整艘潛艇突然灌入冰冷的海水。她低頭看著自己逐漸消散的量子態身體，反而露出釋然的微笑："終於觸碰到核心協議了。"
陽光集團地下十三層的應急艙內，宋河正在咳出熒光血液。他的視神經末端增生出微型骨刺，在視網膜上刻畫出動態拓撲圖。那些不斷變換的線條指向某個空間異常點——鏽河孤兒院舊址的地下室。
"重力透鏡效應。"他抹去嘴角的藍血，發現液體中的微生物正在組成斐波那契數列，"孤兒院下方存在人工蟲洞。"
前往舊址的路上，宋河目睹了城市異化的全過程。十字路口的紅綠燈長出骨節狀凸起，電子眼瞳孔裡旋轉著和林晚秋相同的符號。流浪狗群圍啃著某具克隆體殘骸，它們的吠叫聲竟模擬出"海"的低頻脈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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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踏入孤兒院廢墟時，懷舊的檀木香突然變得具有攻擊性。腐朽的地板下傳來嬰兒啼哭般的震動，牆麵黴斑自動重組為神經突觸圖譜。宋河按著太陽穴後退兩步，後腦突然撞上某種冰冷的金屬結構。
"你遲到了二十年。"身後傳來合成音，穿潛水服的骷髏手持平板電腦坐在積灰的鋼琴凳上，"我是第七任"海"的觀測員陳銳，死於2015年6月17日。"
骷髏的指骨劃過平板，播放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畫麵：2003年的地下室，九歲的宋河被綁在手術台上，林世誠正在往他的耳蝸植入某種發光裝置。而手術室角落站著個穿白裙的小女孩，她的雙腳懸浮在地麵之上。
"這是...宋雨？"宋河感覺記憶宮殿在崩塌，"但她應該已經..."
"死亡隻是認知錨點的轉移。"骷髏的眼窩亮起藍光，平板顯示出量子糾纏示意圖，"你妹妹的意識在死亡瞬間被"海"捕獲，成為首個成功融合的人類神經節。"
地下室突然亮起環形燈光。宋河這才發現四周擺滿培養艙，每個艙內都漂浮著不同年齡的自己。七歲那個正在敲打玻璃，十一歲的渾身插滿導管，十六歲的則長滿神經索。
"這些是記憶載體。"骷髏的頜骨機械開合，"每當你的認知錨點瀕臨崩潰，"海"就會創造新的副本。但林世誠偷偷做了手腳——他在每個副本裡都植入了逆向編碼。"
宋河的手掌按在某個培養艙上，與十六歲的自己產生量子共振。大量被封鎖的記憶湧入意識：2029年的深夜，成年的他帶著sy701克隆體突襲實驗室，卻在銷毀核心數據時遭到林晚秋的意識入侵...
"現在你理解相位差的本質了。"骷髏的胸骨突然炸開，飛出成群的熒光水母，"鏽河孤兒院是"海"在陸地上生長的腮，而你是它選中的共生體。"
地麵突然塌陷成垂直井道。宋河在墜落中看見井壁鑲嵌著無數記憶棱鏡，每個碎片都記錄著他與宋雨被篡改的過去。當井底亮起刺目藍光時，他聽見數百個自己的聲音在耳畔低語："歡迎來到錨點核心。"
林晚秋碳化的頭顱突然睜開三隻複眼。她的殘軀從海底熱泉噴口緩緩升起，神經索與管狀蠕蟲共生出新的發聲器官："認知...融合...錯誤..."
深海中浮現出巨型神經網絡，宋雨的量子態身體正在與發光電纜融合。她的指尖輕觸林晚秋的額頭，上萬段痛苦記憶如利箭貫穿後者的人工意識。
"你的複仇程序存在致命漏洞。"宋雨的聲音引發海床震動，"那些被設定為清除目標的失敗實驗品，才是"海"真正的免疫係統。"
城市上空突然出現極光現象。所有居民同時仰望天空，他們的虹膜倒映著鏽河孤兒院的立體投影。某個正在便利店偷竊的少年突然跪地嘔吐，藍色血液中遊動著發光的神經索。
宋河在錨點核心睜開雙眼，看到自己懸浮在由神經纖維構成的繭房內。無數記憶碎片正在重組為連貫的時間線，而繭房外漂浮著1993年那艘科研潛艇的虛影。
"相位校準完成。"他撕開繭房的外膜，量子態的宋雨正在虛空中等待，"該喚醒沉睡的觀測者了。"
當兩人手掌相觸的瞬間，整座城市的藍血網絡同時發光。海底電纜如同蘇醒的巨龍般扭動，那些附著在絕緣層上的屍體睜開星雲狀的眼睛。鏽河孤兒院舊址下方傳出遠古生物般的轟鳴，一個跨越三十年的莫比烏斯環正在閉合。
林晚秋的殘軀突然爆成熒光塵埃，她的意識碎片被卷進量子漩渦。在這些碎片即將消散前，某個被加密的記憶片段突然解密——2001年的雨夜，十歲的宋河將神經節混入林晚秋的哮喘噴霧器。
"原來你早就..."她的意識發出最後的波動，隨即被湧入的痛苦記憶洪流吞沒。
宋河站在重生後的孤兒院天台，看著城市建築群褪去血肉化的特征。那些曾被藍血腐蝕的街道正在恢複原狀，但每個居民的後頸都浮現出神經接口的印記。
"認知錨點重構隻是開始。"量子態的宋雨在他身後逐漸消散，"當"海"發現獵物脫離掌控..."
她的警告被海風揉碎。宋河低頭看著掌心遊動的神經索，發現它們正在排列成經緯度坐標——正是當年科研潛艇沉沒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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