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知遠第三次用鑷子撥開屍體喉部的皮膚組織時,解剖室的白熾燈突然閃爍起來。他抬頭看了眼吊燈,黃銅燈罩邊緣積著層暗紅色鏽斑,像凝固的血淚。
青釉色膿血正從翠喜的鼻腔緩慢滲出,在驗屍台表麵勾勒出藤蔓狀的紋路。陸知遠摸出懷表看了眼時間,表麵玻璃內側突然蒙了層水霧——這具屍體從今早被發現起,體溫始終維持在三十七度二。
銅鈴響動的瞬間,他本能地按住腰間柯爾特手槍。穿陰丹士林布旗袍的少女斜倚門框,鬢邊珍珠發卡映著解剖室冷光,左手皮箱燙金"慈濟醫院"的標識被劃了道血痕。
"西格蒙德式解剖刀,德製雙筒顯微鏡。"少女指尖掃過器械台,湘西趕屍人專用的引魂線纏在她腕間,"陸法醫的裝備倒是比蘇州警察廳還氣派。"
陸知遠注意到她繡鞋沾著河泥,鞋尖兩粒東珠泛著詭異的青灰色。更奇怪的是當她的影子漫過屍體時,翠喜脖頸處的皮膚突然龜裂,露出半片嵌在喉骨上的碎瓷。
戌時的梆子聲撞碎河麵濃霧時,阿九正在用鹿皮擦拭那尊青花罐。三日前的子夜奇遇曆曆在目,罐身凸起的人麵在燭火下愈發清晰——確實是沈家小姐的眉眼,隻是眼角多出顆朱砂痣。
當鋪後堂突然響起銀鈴聲。阿九手一抖,鹿皮蹭過罐口滲出的淤泥,指腹頓時傳來針紮般的刺痛。掀簾而出的女子赤足踏在青磚上,旗袍下擺的地獄圖紋在黑暗中幽幽發亮。
"朝奉先生可看清了?"女子指尖拂過青花罐頸部的蕉葉紋,"正德年間禦窯廠的落灰胎,用的卻是光緒年間的鈷料。"
阿九左手的瓷製尾指突然發燙。他這才注意到罐底旋紋處有處極細微的修補痕跡,修補用的釉水泛著屍油般的光澤。正要舉起放大鏡細看,河麵忽然傳來縹緲的戲腔:"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
陸知遠跟著自稱"孟蟬"的少女穿過石庫門弄堂時,潮濕的磚牆上苔痕突然開始蠕動。那些青苔聚成細小的人形,在牆縫間重複著梳頭上妝的動作。
"翠喜喉骨上的瓷片產自景德鎮,但釉料裡摻了人骨灰。"孟蟬突然駐足,引魂線纏住陸知遠正要觸碰磚牆的手,"陸法醫可聽說過"骨瓷新娘"的掌故?"
河心忽然亮起盞慘白的燈籠。濃霧中隱現的烏篷船上,戴著儺麵的戲子正甩著三丈水袖。陸知遠摸出懷表,表麵玻璃不知何時浮現出細密裂紋,夾層照片裡穿嫁衣的女子眼角赫然帶著朱砂痣。
孟蟬的銀鈴突然發出銳響,船頭燈籠應聲炸裂。飛濺的火星中,陸知遠看見戲子褪色的戲服上繡著同樣的地獄圖紋,而烏篷船吃水線處密密麻麻貼滿褪色的生辰八字。
當孟蟬用柳葉刀剜出翠喜喉骨的碎瓷時,停屍房突然彌漫開檀香混著腐魚的氣息。瓷片在酒精燈下漸漸顯出血絲狀紋路,赫然是縮小版的蘇州河道圖。
"這是第七塊。"孟蟬將瓷片浸入盛著屍油的琉璃盞,"正德年間有位督窯官,把難產的妾室封入窯口祭窯。那妾室死前咬碎的牙齒混入高嶺土,燒出的瓷器會在月圓之夜滲出人血。"
陸知遠突然想起沈碧君的屍首始終未曾打撈上岸。懷表夾層的照片邊緣開始滲出青釉色液體,照片中的新娘竟緩緩轉動眼珠,用口型比出"聽骨齋"三字。
河麵傳來第二聲更鼓時,孟蟬的引魂線突然繃直。她抓起琉璃盞衝向窗邊,隻見蘇州河上漂著數十盞蓮花燈,每盞燈芯都立著片帶血槽的碎瓷。
"畫皮師傅在湊最後三片瓷。"她腕間銀鈴震如急雨,"等碎瓷拚成完整《河防圖》,這些姑娘就真要變成活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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