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書說到,大唐的天已是漏了的破傘,藩鎮割據是傘骨斷裂,宦官專權是傘麵穿孔,文人悲歌是傘下淋雨的人一聲聲歎息。裴度平定淮西時,那把鐵血長劍還在鞘中錚錚作響,可一回長安,就被朝堂上的軟刀子磨得寒光漸失——宦官吐突承璀在禦花園裡給唐憲宗彈琵琶,弦外之音總繞著“裴相兵權太重”;宰相李逢吉遞上的奏章裡,夾著淮西舊部“感念裴公恩德”的流言,字字都往“功高震主”上引。裴度在政事堂裡望著案頭堆積的軍報,忽然覺得手裡的朱筆比淮西戰場上的長槍還沉,終究是歎了句“長安的水,比蔡州的護城河深多了”。
郭子儀的府邸依舊大門敞開,販夫走卒進進出出,看慣了老將軍給夫人捶背、陪孫子捏泥人。有回朔方軍舊部來探望,見他穿著粗布短褂在院裡澆菜,忍不住抹淚:“令公當年單騎退回紇,何等威風,如今……”郭子儀卻笑著把水瓢遞過去:“威風?威風是給回紇人看的。如今這日子,才是給陛下看的。”他心裡門兒清,那扇敞開的大門不是給百姓看風景的,是給宮裡的眼線遞信號的——你看,我郭子儀就是個混吃等死的老頭子,哪有半分反心?可夜深人靜時,他摸著當年平定安史之亂時留下的箭傷,總能聽見長安城外藩鎮的馬蹄聲,一聲比一聲急。
杜甫死在湘江上的那艘小船時,正是暮春。船篷漏著雨,他懷裡還揣著沒寫完的《風疾舟中伏枕書懷》,墨跡被雨水暈成一片模糊。有個路過的漁翁認得他是寫“朱門酒肉臭”的詩人,想給他裹件乾衣裳,卻發現老夫子早已沒了氣息。那船就那麼漂著,像他一生的漂泊——從長安到奉先,從秦州到成都,從夔州到潭州,最後停在這茫茫湘江上,連塊像樣的墓碑都沒有。後來有個書生路過耒陽,在江邊撿到半頁殘詩,上麵寫著“戰血流依舊,軍聲動至今”,墨跡裡混著的,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
這長安城的紅牆,圈住的早已不是盛唐的月光。朱雀大街上,禁軍的甲胄反射著冷光,比當年安祿山的鐵騎更讓人膽寒——他們是皇帝的親兵,卻聽宦官的調遣;東西兩市的胡商越來越少,取而代之的是藩鎮派來的密使,揣著金銀在酒肆裡勾兌消息;曲江池的畫舫還在,隻是船上坐的不再是吟詩作對的文人,是宦官和權臣的家眷,笙歌裡都帶著刀光劍影。
宮牆內更是暗流翻湧。唐憲宗晚年迷上了丹藥,想求長生,卻把朝政丟給了吐突承璀。這宦官竟在東宮門口設了暗哨,太子李恒見誰都得先通報;後宮裡,貴妃們爭著給皇帝獻“長生藥”,其實是在替父兄拉攏勢力。有回翰林學士白居易深夜進宮,撞見幾個小太監抬著個黑箱子往宮外走,箱子縫裡滲出血來——後來才知,是吐突承璀殺了個不聽話的禦史,往亂葬崗拋屍呢。白居易想寫奏折彈劾,筆剛蘸墨,就見夫人端著茶進來,低聲道:“先生忘了《賣炭翁》的教訓?有些事,看見了也當沒看見。”
這平靜湖麵下的驚濤,早就在暗處蓄力了。藩鎮的節度使們在邊界厲兵秣馬,就等長安城裡一聲令下;宦官手裡的神策軍,鎧甲擦得鋥亮,就盼著皇帝晏駕好擁立幼主;朝堂上的文臣,要麼埋頭寫碑銘賺潤筆費,要麼偷偷給藩鎮寫信留後路。連長安的百姓都嗅出了不對勁,有經驗的老人開始往地窖裡囤糧食,說:“看這光景,怕是又要變天了。”
果然,沒過多久,宮裡就傳出消息——唐憲宗吃丹藥中毒,暴斃於中和殿。吐突承璀想擁立灃王李惲,可太子李恒早已買通了另一個大宦官梁守謙。那夜,神策軍在宮城裡殺聲震天,吐突承璀被亂刀砍死在禦座旁,鮮血濺染了憲宗生前最愛的那幅《霓裳羽衣圖》。李恒踩著血跡登上龍椅,是為唐穆宗。可這位新皇帝登基沒幾天,就把朝政丟給宦官,自己在後宮裡鬥蛐蛐、喝宴酒,仿佛忘了宮門外還有虎視眈眈的藩鎮,忘了朝堂上還有嗷嗷待哺的百姓。
消息傳到魏博,節度使田弘正田承嗣侄孫)拍著桌子罵:“長安城裡換皇帝,比咱們換個賬房先生還勤!”他乾脆把朝廷派來的監軍使軟禁起來,賦稅一分不繳,還聯合成德、幽州的節度使,在邊境搞起了“軍事演習”。
而白居易,看著新皇帝的做派,終於把筆放下了。他請求外放,去了杭州,在西湖邊修了條白堤。有人問他:“先生怎麼不寫諷喻詩了?”白居易望著湖水,淡淡道:“這世道的病,不是寫詩能治的。修條堤,讓百姓多收幾擔糧,比寫十首詩有用。”
這便是大唐的又一個拐點——皇帝換了,可藩鎮的囂張、宦官的跋扈、文人的無奈,一點沒變。長安城的紅牆依舊,隻是牆頭上的雜草更高了;朱雀大街的石板路還在,隻是上麵的馬蹄印更深了。接下來,這驚濤駭浪真要掀翻大船了嗎?唐穆宗的“太平夢”能做多久?那些蟄伏的藩鎮,又會鬨出怎樣的亂子?且看下文!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一、宦官天團的"權力狂歡":從李輔國到仇士良的囂張進化史
李輔國,這位曾經權傾朝野的宦官,最終卻落得個悲慘的下場。唐代宗以一根勒死的弓弦結束了他的生命,但這並沒有讓宦官專權的局麵得到緩解,反而像是給這熊熊燃燒的火焰添加了更多的柴薪,使得火勢愈發猛烈。
時光荏苒,唐文宗李昂登上了皇位。然而,此時的朝堂早已被宦官們所掌控,他們的勢力如日中天,無人能與之抗衡。而在這群閹人之中,仇士良無疑是最為顯赫的存在,他堪稱是這群宦官中的“扛把子”,一言九鼎,無人敢忤逆他的意誌。
這仇士良和李輔國可大不相同,他完全不需要像李輔國那樣,借助所謂的“擁立之功”來遮遮掩掩地攬取權力。仇士良自幼便在宮中摸爬滾打,曆經三位皇帝的侍奉,對於如何將皇權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他可謂是深諳此道。
文宗剛剛登上皇位之時,雄心勃勃地想要效仿唐太宗,整頓朝綱,重振大唐雄風。然而,他的屁股還沒在龍椅上坐熱,就已經被仇士良給徹底拿捏住了。
皇宮裡的禁軍、禦馬監,甚至連負責傳旨的那些小太監,無一不是仇士良的人。文宗想要調動一個小小的刺史,都必須先去詢問仇士良:“公公,您覺得此人是否可用呢?”而如果文宗想要給皇後加封一個名號,那更是得看仇士良的臉色行事——隻要他稍稍皺一下眉頭,文宗草擬好的聖旨就隻能被壓在翰林院,無人問津,最後發黴腐爛。
有一天早上,文宗皇帝像往常一樣早早地來到朝堂之上,準備處理政務。當他打開一份份奏折時,心中不禁湧起一股憂慮。原來,邊境的藩鎮又開始滋事生非,給國家帶來了不少麻煩。
文宗皺起眉頭,看著這些奏折,忍不住深深地歎了口氣。他心想:“這些藩鎮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難道就不能讓朕省點心嗎?”想到這裡,文宗決定采取一些措施來解決這個問題。
於是,他抬起頭,正準備開口說話,卻突然聽到階下傳來一陣“嗤”的笑聲。文宗有些不悅地看去,隻見站在那裡的仇士良正滿臉嘲諷地看著他。
仇士良身著一身繡金的蟒袍,那蟒袍上的金線在陽光下閃閃發光,比宰相的官服還要耀眼奪目。他斜睨著文宗,嘴角掛著一絲不屑的笑容,似乎對文宗的話毫不在意。
文宗強壓下心中的不快,問道:“仇士良,你為何發笑?”
仇士良卻不緊不慢地回答道:“陛下,您何必如此費心呢?昨兒個江南剛進貢了一批胡姬,那舞跳得可真是一絕啊!那些胡姬的身段柔軟得就像麵條一樣,讓人看了都心動不已。陛下,您要不要老奴帶您去瞧瞧呢?”
他的語氣中充滿了嘲諷和戲謔,完全沒有把文宗放在眼裡。文宗聽了,臉色變得十分難看,但他還是強忍著沒有發作。
滿朝文武大臣們一個個都驚恐萬分,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生怕引起彆人的注意。他們全都低著頭,死死地盯著自己手中的笏板,仿佛那是他們生命的全部。沒有人敢抬起頭來,更沒有人敢轉動一下眼珠子,生怕一不小心就會觸怒了那可怕的人物。
然而,在這一片死寂之中,卻有一個人與眾不同。禦史中丞高元裕是個直性子,他實在無法忍受這樣的場麵,終於忍不住嘴唇微微一動,小聲嘟囔了一句:“君臣議事之地,成何體統!”
這句話雖然聲音不大,但在這鴉雀無聲的朝堂之上,卻猶如一根針掉進了油鍋裡一般,引起了軒然大波。眾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集中在了高元裕身上,有的是驚訝,有的是擔憂,還有的則是幸災樂禍。
而仇士良的耳朵更是像長了翅膀一樣,立刻就捕捉到了高元裕的這句話。他猛地轉過頭,死死地瞪著高元裕,那眼神簡直比寒冬臘月的冰還要冷,比深夜裡的墨還要黑,仿佛能滴出水來一般。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仇士良並沒有當場發作。他隻是冷冷地看了高元裕一眼,然後便又轉過頭去,繼續麵無表情地盯著前方,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就在第二天清晨,一道突如其來的貶謫聖旨如同一道晴天霹靂,狠狠地砸在了高元裕的府邸之上。
“禦史中丞高元裕,言語失當,貶為崖州司戶參軍。”這短短十幾個字,卻猶如重錘一般,狠狠地敲在了高元裕的心上。
崖州,這個遙遠而陌生的地方,位於如今的海南,在當時,那裡可是一片蠻荒之地,瘴氣彌漫,環境惡劣,被人們視為流放之地。去了那裡,十有八九是難以生還的。
高元裕顫抖著雙手,捧著那道聖旨,仿佛它是一塊滾燙的烙鐵,讓他無法承受。他的目光緩緩地望向長安的方向,心中湧起無儘的無奈和歎息。
那是他曾經奮鬥過的地方,是他的夢想和希望所在。然而,如今卻因為一句“言語失當”,他就被貶到了如此偏遠的地方,遠離了權力的中心,遠離了他所熟悉的一切。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儘管心中有著千般不甘和萬般不舍,高元裕還是深深地歎了口氣。他知道,這已經是無法改變的事實,他隻能接受。
於是,他帶著家人,踏上了南下的道路。這條道路漫長而崎嶇,充滿了未知和艱辛。但他彆無選擇,隻能一步步地向前走,去麵對那未知的命運。
而從此之後,朝堂之上,再也沒有人敢對仇士良說半個“不”字。因為高元裕的遭遇,讓所有人都看到了得罪仇士良的後果,那是如此的可怕和殘酷。
這仇士良可真是個厲害角色啊!他不僅專權跋扈,還琢磨出了一套獨特的“馭君之術”,簡直就是把皇帝當作自己手中的玩物一樣,肆意擺弄。
文宗皇帝年輕的時候非常喜歡讀書,常常會召集學士們進宮一起討論經史。這本是一件很有意義的事情,可仇士良卻不這麼認為。他覺得文宗這樣沉迷於讀書,會讓他失去對朝政的關注,於是就想出了一個壞主意。
他每天都會安排大批的禁軍在宮門外進行操練,而且故意把鑼鼓敲得震天響。那聲音震耳欲聾,吵得人根本無法靜下心來讀書。文宗皇帝雖然對此感到十分厭煩,但又拿仇士良沒辦法,隻能無奈地放棄了與學士們的討論。
不僅如此,文宗皇帝還心係天下蒼生,想要下旨減免災區的賦稅,以緩解百姓的苦難。然而,仇士良又怎麼會讓他如願呢?每當文宗皇帝想要處理這件事情時,仇士良就會拉著他去獵場打獵。
這一去可不得了,從天亮一直折騰到天黑,文宗皇帝被累得疲憊不堪。等他回到宮中時,早已累得倒頭就睡,哪裡還顧得上賑災的事情呢?就這樣,文宗皇帝的好意被仇士良輕而易舉地給破壞掉了,而那些災區的百姓們,也隻能繼續在苦難中掙紮。
在仇士良晚年退休之際,他將宮中的小太監們召集到自己麵前,準備將自己多年積累的經驗傳授給他們。隻見他悠然地盤腿坐在榻上,手中不停地把玩著一顆晶瑩剔透的翡翠珠子,那珠子在他的指間來回滾動,仿佛被賦予了生命一般。
仇士良不緊不慢地開口說道:“伺候皇帝啊,就如同馴服一匹烈馬一般,絕對不能讓他有絲毫的閒暇時光。你們要像我一樣,每天都帶著皇帝出去打獵,讓他儘情地追逐兔子、射殺麋鹿,這樣一來,他就沒有時間去思考朝政之事了。”
他頓了頓,接著說道:“還有啊,每個月都要給皇帝送上十個八個美人,讓他沉醉在溫柔鄉中,夜夜笙歌。如此一來,他哪還有心思去盯著咱們這些人呢?”說罷,仇士良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容。
小太監們聽到仇士良的話後,都紛紛點頭表示讚同,似乎對他的觀點深以為然。然而,就在這時,一個剛進宮不久的小太監突然忍不住開口問道:“可是,如果陛下堅持要親政,那該怎麼辦呢?”
這個問題一出口,原本安靜的氛圍頓時變得有些緊張起來。眾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集中在了仇士良身上,看他如何回答這個棘手的問題。
隻見仇士良麵色一沉,“啪”的一聲,將手中的珠子重重地拍在了桌上。他的眼睛瞪得渾圓,狠狠地盯著那個發問的小太監,仿佛要將他生吞活剝一般。
沉默片刻後,仇士良才緩緩說道:“若是陛下非要親政,那我們自然也有應對之法。”他的聲音冰冷而嚴厲,讓人不寒而栗。
“首先,我們要找個合適的借口,將陛下所信任的大臣們一一貶謫,讓他們遠離朝廷,無法再對陛下施加影響。”仇士良接著說道,“然後,對於陛下想要推行的政策和事務,我們要不遺餘力地去阻撓、破壞,讓他的計劃無法順利實施。”
說到這裡,仇士良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了一絲陰險的笑容。“這樣一來,陛下就會明白,這天下的權力,可不是他一個人能夠說了算的!”
小太監們聽完仇士良的這番話,都被嚇得臉色蒼白,渾身發抖。他們趕緊跪地磕頭,連連稱是,心中對仇士良的手段暗自欽佩不已:“薑還是老的辣啊!這等陰險狡詐的手段,真是絕了!”
就這樣,仇士良憑借著自己的權勢和手段,牢牢地掌控著朝政長達二十多年之久。在這漫長的時間裡,他曆經了唐文宗和唐武宗兩位皇帝的統治時期,可謂是權傾朝野,不可一世。
在他的操縱下,朝廷的政治生態變得異常黑暗。他不僅殺過宰相,廢過太子,甚至連皇帝的生死都被他緊緊地攥在手中。文宗臨終前,望著宮牆上那如血般的夕陽,心中充滿了無儘的悲涼和無奈。他喃喃自語道:“朕還不如漢獻帝啊,至少他沒有被宦官當作傀儡一樣隨意擺布……”
然而,文宗的這番話很快就傳到了仇士良的耳朵裡。聽到這話後,仇士良隻是冷笑一聲,不屑地說道:“能讓陛下如此安安穩穩地當一個傀儡,這已經是老奴最大的仁慈了!”
宦官專權的陰影,宛如一片厚重的烏雲,沉甸甸地壓在大唐的宮牆之上,讓人喘不過氣來。這片陰影不僅籠罩著宮廷內部,更使得整個帝國都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而在宮牆之外,藩鎮們的勢力如同一頭頭凶猛的野獸,它們的刀早已被磨礪得寒光閃閃,鋒利無比。這些藩鎮們手握重兵,割據一方,對中央政權虎視眈眈,隻等一個合適的時機便會張開獠牙,狠狠地撕咬這個搖搖欲墜的帝國。
與此同時,百姓們的怨聲也如滾滾雷聲一般,在這片土地上回蕩。他們飽受苛捐雜稅之苦,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對這個腐朽的政權充滿了憤怒和不滿。百姓們的怨聲如同火山一般,壓抑得越久,爆發時的威力就越大。
這風雨飄搖的帝國,就像一艘在驚濤駭浪中航行的破船,船身已經千瘡百孔,隨時都有可能沉沒。而宦官專權、藩鎮割據和百姓的怨聲,正是這驚濤駭浪中的狂風暴雨,不斷地衝擊著這艘破船,使得它離崩塌的日子越來越近了。
二、唐文宗的"逆襲計劃":皇帝的絕地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