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延巳趕緊躬身,臉上堆著恰到好處的讚歎,眼底卻藏著幾分算計:“陛下聖明!臣這不過是雕蟲小技,哪敢比詩仙?要說當代詩仙,非陛下莫屬!前日陛下那首《望遠行》,‘玉砌花光錦繡明,朱扉長日鎮長扃’,把宮苑的靜美寫活了,臣讀一遍,就像醉在那春光裡!”
兩人一唱一和,杯盞相碰的脆響混著雨聲,把邊境的急報、百姓的疾苦全拋到了九霄雲外。水榭外,老臣周宗捧著閩國的戰報急得直跺腳,軍卒在邊境缺糧,閩國的使者在驛館等了三天,連皇帝的麵都沒見著。太監攔著他,聲音壓得低低的:“周大人彆催了,陛下正和馮大人論詩呢,說了,天大的事也得等詩寫完。”
這荒唐事傳到李璟的弟弟們耳中,老三李景遂第一個按捺不住。他在自己的府邸裡,對著心腹幕僚狠狠拍了下桌子,上好的紫檀木案幾都震出了裂紋:“大哥這是要把南唐往火坑裡推!”他指著窗外,“閩國的兵都快打到建州了,他在宮裡琢磨‘簾外雨潺潺’;淮南的百姓遭了水災,他忙著給馮延巳的新詞譜曲!再這麼下去,彆說重現大唐榮光,這江南的家底都得被他敗光!”
這話像長了翅膀,沒幾天就飄進了李璟的耳朵。當時他正和馮延巳在畫院品評李煜的書法,少年李煜的“金錯刀”筆力遒勁,墨色濃淡相宜,李璟看得眉開眼笑。聽到李景遂的話,他猛地把手裡的青瓷茶杯砸在地上,碎片濺了一地,茶水順著龍袍的金線往下淌,暈開一片深色的水漬。
“好你個老三!”李璟氣得渾身發抖,指著畫院的門罵,“朕當這個皇帝,礙著他什麼了?竟敢咒朕亡國!”
馮延巳趕緊上前,一邊給李璟順氣,一邊勸:“陛下息怒,三王爺許是一時心急說錯了話。都是親兄弟,動了肝火傷和氣,反倒讓外人看了笑話。”李璟喘了半天粗氣,終究念著小時候一起在父親膝下讀書的情分——那時李景遂總把母親給的蜜餞分他一半,如今卻成了針鋒相對的對手。他咬著牙,終究沒舍得治罪,隻下了道聖旨,把李景遂貶到洪州當節度使,眼不見心不煩。
李景遂離京那天,南京城的雨停了,天卻陰沉沉的。他站在碼頭,望著遠處宮城的飛簷,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對身邊的侍從說:“告訴大哥,好好在宮裡寫詩吧,我倒要看看,這江山他能坐多久。”船開時,他沒回頭,隻有衣袂被江風掀起,像一麵無聲的旗幟。
更讓滿朝文武跌破眼鏡的,是李璟對小兒子李煜近乎偏執的偏愛。那時李煜才十五歲,眉目清秀得像畫裡走出來的人,說話輕聲細語,見了大臣都臉紅。他不愛進朝堂,整天抱著書卷在畫院裡待著,要麼對著荷花池發呆,要麼蘸著濃墨寫“金錯刀”,連兵符長什麼樣都不知道。可李璟偏說:“這孩子最像我,骨子裡有詩仙的靈氣。”
有次李煜填了首《相見歡》,最後一句是“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鉤”,李璟讀得眼圈發紅,拉著他的手說:“你看這‘無言’二字,比千言萬語都動人——滿朝文武,誰有你這才情?”
那天朝會,李璟突然拍著龍椅說:“朕要立六皇子李煜為太子。”
話音剛落,朝堂上像炸了鍋。宰相嚴續拄著拐杖出列,白發氣得發抖:“陛下!自古立長不立幼,這是祖宗傳了千年的規矩!太子李弘冀在軍中曆練多年,能征善戰,百姓都服他;六皇子……”他頓了頓,看著站在殿下、連頭都不敢抬的李煜,“他連馬都騎不穩,如何擔得起江山社稷?”
“朕的江山,朕想傳給誰就傳給誰!”李璟脖子一梗,像個被惹惱的孩子,“朕就喜歡李煜!他那手‘金錯刀’,王羲之見了都得歎服;他寫的詞,能讓鐵石心腸的人落淚——這才是真性情!治國?慢慢學就是了,有朕在,怕什麼?”
大臣們還想再勸,李璟猛地一拍龍案:“這事就這麼定了!誰再囉嗦,貶去南疆喂瘴氣!”
李煜聽說自己要當太子,嚇得躲在畫院的假山後麵哭。他拉著奶娘的手,眼淚把衣襟都打濕了:“我不要當太子,奶娘,我就想在畫院裡寫字、畫畫、種荷花。那龍椅那麼硬,坐著肯定不舒服,朝堂上的人都那麼凶……”奶娘抱著他,也隻能掉眼淚——聖旨已下,金口玉言,由不得他不接。
就這樣,這個連劍都握不穩的少年,被硬生生推上了儲君之位。他腳下踩著的,不再是畫院的青石板,而是一條鋪滿了詩詞、也鋪滿了荊棘的路——後來他寫下“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時,或許會想起這一天,想起南京城的細雨,和那句把他拖入帝王家的聖旨。
秦淮河的畫舫還在飄,絲竹聲順著水流淌了很遠。李璟和馮延巳的詩會仍在繼續,他們沒看到,遠處的江麵上,北方的戰船已悄悄揚起了帆;更沒料到,那個被他們捧上儲君之位的李煜,會用一首首泣血的詞,為南唐寫下最後的挽歌。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四、王易簡的"曲線救國":文人的無奈抗爭
契丹鐵騎在中原大地上肆虐時,刀光劍影裡,總有幾縷墨香在暗中湧動。中原文人沒拿過刀槍,卻把筆當成了劍——太原城裡,有個叫王易簡的書生,科舉落第後就在街角開了間小書鋪,平日裡教孩子們讀“仁義禮智信”,可當契丹兵砸了他的書鋪,搶走了他珍藏的《史記》,他攥著被踩爛的書卷,眼裡第一次燃起了火。
“不能就這麼算了!”王易簡把散落的書頁撿起來,對著一群同樣義憤填膺的學子說,“他們能搶我們的糧食,燒我們的房屋,卻搶不走咱們骨子裡的骨氣!”他連夜在油燈下寫了篇《討契丹檄》,字字像淬了火的鋼針:“契丹蠻夷,入我中原,掠我糧草,焚我屋舍,殺我父兄,淫我妻女——此非強盜,何以為強盜?中原男兒,豈能俯首稱臣?”
文章寫出來,學子們爭相傳抄,貼得滿城都是。有老農不識字,就拉著書生念給他聽,聽到“殺我父兄”時,渾濁的眼睛裡滾下淚來,攥著鋤頭的手青筋暴起:“說得好!這契丹人,就該千刀萬剮!”
可後晉朝廷早就被契丹嚇破了膽,石重貴怕這事惹惱了“父皇帝”,連夜下了禁令:“敢傳播反契丹文章者,斬!”官兵們拿著王易簡的文章滿城抓人,書鋪被封了,幾個傳抄的學子也被扔進了大牢。王易簡躲在破廟裡,聽著外麵的搜捕聲,牙齒咬得咯咯響:“不讓寫,我就唱!”
他把文章裡的字字句句,都填進了民間最流行的曲調裡。“契丹兵,如虎狼,踏破中原百座莊”,第一句剛出來,就有人跟著哼;“搶我糧,燒我房,孤兒寡母哭斷腸”,唱到這裡,連街邊的乞丐都抹眼淚。他找到平日裡在茶樓賣唱的藝人,把歌詞教給他們,塞給他們僅有的幾文錢:“大哥,這歌能唱醒人心,就算被抓,也值了!”
藝人們也是苦出身,家裡的親人多半死在契丹兵手裡,接過歌詞就紅了眼:“王先生放心,這歌我們天天唱,唱到全城都聽見!”沒過幾天,太原城的街頭巷尾就飄起了這歌聲,挑擔子的貨郎哼著它走街串巷,紡紗的婦人邊織邊唱,連孩子們都跟著喊:“盼英雄,驅豺狼,還我家園稻花香!”歌聲裡藏著淚,也藏著勁,聽著聽著,就有人攥緊了手裡的家夥——要麼是鋤頭,要麼是菜刀。
王易簡知道,光靠歌聲不夠。他揣著本翻爛了的《孫子兵法》,悄悄摸到城外的黑風寨。寨主是個滿臉絡腮胡的漢子,人稱“黑煞神”,原是個獵戶,家人被契丹兵殺了,才拉起一隊人馬占山為王,專搶契丹人的糧草。
“書生來這兒乾啥?”黑煞神叼著草棍,斜著眼看他,“我們這兒不識字,隻認刀槍。”
王易簡把《孫子兵法》往桌上一拍:“我教你們怎麼用刀槍,怎麼讓契丹人有來無回。”
黑煞神笑了,拍著他的肩膀:“你?手無縛雞之力,還教我們打仗?”
“彆瞧不上人!”王易簡翻開書,指著“聲東擊西”四個字,“上次你們搶契丹糧隊,硬衝硬拚,損了三個兄弟,對吧?下次可以這樣……”他壓低聲音,把書上的計策揉進黑風寨的地形裡,說得頭頭是道——哪裡設埋伏,哪裡放疑兵,怎麼用幾個人牽製住對方的主力。
黑煞神越聽眼睛越亮,最後“啪”地一拍大腿:“娘的,書生肚子裡真有貨!就按你說的辦!”
沒過幾天,黑風寨的人就用這計策劫了一支契丹糧隊,沒損一人一馬,還活捉了兩個小頭目。黑煞神提著人頭回來,對著王易簡拱手:“王先生,服了!以後你就是我們的軍師!”
消息傳開,附近的幾支地方武裝都來找王易簡出主意。他把《孫子兵法》裡的“知己知彼”“以逸待勞”拆解成大白話,教他們怎麼看地形、怎麼設陷阱、怎麼利用契丹人不熟悉中原水土的弱點。有次契丹兵來搜山,被他教的“麻雀戰”折騰得夠嗆——剛進山穀,就被滾石砸;想撤退,又被路邊的絆馬索絆倒;好不容易衝出重圍,又被埋伏在林子裡的人用弓箭射得屁滾尿流。
王易簡站在山頂上,看著契丹兵狼狽逃竄的背影,手裡緊緊攥著那本《孫子兵法》。書頁被風吹得嘩嘩響,像在為他鼓掌。他知道,自己一個書生,改變不了亂世的走向,但隻要這歌聲還在唱,這計策還在用,中原的骨氣就沒斷。總有一天,這些星星點點的火,能燒成燎原之勢,把那些豺狼趕回草原去。
後來有人問他:“你不怕死嗎?”王易簡指著遠處被戰火熏黑的天空,輕聲說:“怕,但更怕後人說,當年契丹人來的時候,中原的讀書人,都閉上了嘴。”
五、郭威的"黃袍加身"預演:從草根到權臣的崛起。
在劉知遠的軍隊裡,有個叫郭威的漢子,論起彪悍,十個士兵捆在一起都未必及他一半。這哥們打小在貧寒裡滾爬,爹娘早逝,十幾歲就混在街頭,憑著一身蠻力和不要命的狠勁,得了個“郭雀兒”的名號——不是說他像麻雀般小巧,是說他身手靈活,打起架來像雀兒啄食似的又快又準,誰也彆想占他便宜。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有回他在太原城的酒肆喝得酩酊大醉,正撞見當地惡霸張三爺強搶民女。那張三爺仗著姐夫是縣衙的都頭,平日裡橫行霸道,百姓見了都躲著走。郭威眯著醉眼,把空酒壇往地上一摔,“哐當”一聲驚得眾人側目。“放開那姑娘!”他扯開嗓子吼,聲音比酒肆的鐃鈸還響。張三爺回頭見是個醉漢,嗤笑一聲:“哪來的野狗,也敢管爺爺的事?”說著就揮拳打過來。郭威身子一歪躲開,反手一拳砸在張三爺臉上,打得他門牙都飛了兩顆。周圍的人嚇得不敢出聲,他卻叉著腰,指著滿地打滾的惡霸罵:“我這是為民除害!像你這種人渣,留著也是禍害!”後來縣衙要抓他,百姓們聯名求情,說他是“義士”,這事才算不了了之。
就是這麼個混不吝的漢子,偏偏對劉知遠死心塌地。當年劉知遠還在河東當節度使,郭威就跟著他出生入死,刀山火海從沒皺過眉。劉知遠稱帝後,把兵權交給郭威,拍著他的肩膀說:“雀兒,這天下,咱們一起守。”郭威紅著眼圈點頭,把“守天下”三個字刻在了心裡。
可劉知遠福薄,當了一年皇帝就撒手人寰。他兒子劉承佑繼位時才十七歲,毛還沒長齊,卻總覺得自己是真龍天子,聽不得半句逆耳的話。身邊的太監和外戚整天在他耳邊吹風:“陛下,郭威手握重兵,在軍中威望比您還高,遲早要反啊!”“您看他在鄴都練兵,糧草堆得比山高,這不是謀反是什麼?”
劉承佑本就對郭威這種“老資格”心存忌憚,被這麼一攛掇,頓時起了殺心。他半夜召來心腹,咬著牙說:“郭威這老東西,仗著是先皇舊部,根本不把朕放在眼裡!他手裡有兵,遲早要騎到朕頭上。先下手為強,傳朕密令,讓鄴都的監軍把他給朕做了!”
密令還沒送出開封城,消息就像長了翅膀似的飛到了郭威耳朵裡。那會兒他正在鄴都的軍帳裡看地圖,聽說劉承佑要殺自己,氣得把手裡的狼毫筆都撅斷了,破口大罵:“劉承佑這黃口小兒!老子跟著你爹出生入死,幫你坐穩龍椅,你倒好,卸磨殺驢!忘恩負義的東西,老子要是不反,都對不起地下的先皇!”
第二天一早,郭威就在鄴都豎起“清君側”的大旗,十萬大軍浩浩蕩蕩往開封殺。他對著士兵們喊:“弟兄們,不是我郭威要反,是那小皇帝被奸臣蒙蔽,要取咱們的性命!咱們這趟去開封,不是為了搶江山,是為了殺奸臣,保大漢!”士兵們大多是郭威一手帶出來的,聽他這麼說,個個義憤填膺,跟著他往前衝,沿途的藩鎮見狀,要麼開門迎接,要麼望風而逃,沒幾天就打到了開封城下。
劉承佑這才慌了神,站在城樓上看著黑壓壓的軍隊,腿肚子都在轉筋。太監們勸他:“陛下,要不咱們逃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他六神無主,被幾個侍衛架著從後門溜出皇宮,往西北方向跑。可沒跑多遠,就撞見一隊潰散的禁軍,這些人早就恨透了這個昏庸的小皇帝,見他落單,當場就拔刀砍了過來。劉承佑連喊“朕是皇帝”的機會都沒有,就死在了亂刀之下,年僅十九歲。
郭威率軍開進開封城,看著空蕩蕩的皇宮,心裡像有隻貓在撓。龍椅就在大殿中央,鎏金的龍紋在陽光下閃著光,誰看了不動心?可他轉念一想,自己打著“清君側”的旗號來的,現在皇帝死了,自己直接坐上龍椅,不是坐實了“謀反”的罪名嗎?到時候天下人戳脊梁骨,這江山坐不穩。
他的謀士魏仁浦看出了他的心思,湊到耳邊說:“將軍,這事好辦。當年趙匡胤的前輩此處應為“效仿先例”,趙匡胤是後周將領,後建立宋朝,此處為曆史時序調整)不就有過‘黃袍加身’的事嗎?咱們也學一學——讓士兵們把黃袍披在您身上,您‘被逼無奈’才登基,這樣既得了江山,又落不到罵名。”郭威一拍大腿:“好主意!就這麼辦!”
幾天後,開封城外的陳橋驛此處為借用典故場景,郭威實際在澶州被擁立),郭威正“巡視”軍營,突然一群士兵拿著一件明黃的龍袍衝了出來,“噗通”一聲跪在他麵前,齊聲喊:“請郭將軍登基稱帝!”郭威還在“推辭”,龍袍就被強行披在了身上。他“萬般無奈”地歎了口氣:“罷了罷了,既然諸位弟兄逼著我,我就暫代大位,等找到劉氏宗親,再還位給他們。”
這話誰信?可士兵們山呼萬歲,聲音震得陳橋驛的樹都在晃。就這樣,郭威廢了後漢的國號,改立“周”,史稱後周。開封城的百姓看著新皇帝登基,心裡五味雜陳——這天下,又換主人了。
此時的中原,真是亂成了一鍋煮沸的粥。契丹人在北邊虎視眈眈,時不時來搶一把;後漢的殘餘勢力在太原苟延殘喘,想伺機複國;南唐的李璟還在秦淮河畔開詩會,弟弟李景遂在洪州磨著刀;王易簡這樣的文人拿著筆當刀,郭威這樣的武將握著刀爭天下。
劉知遠沒能守住的江山,郭威能坐穩嗎?南唐的內鬥會燒到何時?那個躲在畫院裡哭鼻子的李煜,又會在亂世中寫下怎樣的詞句?這五代十國的戲台,鑼鼓敲得正急,下一幕,更熱鬨了。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喜歡了解曆史之大漢王朝請大家收藏:()了解曆史之大漢王朝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