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延昭獨自留在中軍帳,走到牆邊掛著的高陽關地形圖前。手指劃過地圖上標注的城牆、壕溝、糧倉位置,眉頭擰成了疙瘩——二十萬敵軍,五萬守軍,這仗要打,就得靠“巧”,靠“守”,靠全城軍民一條心。他想起父親楊業當年在陳家穀口的遭遇,心裡暗下決心:絕不能讓高陽關變成第二個陳家穀,絕不能讓弟兄們白白犧牲。
正琢磨著,帳簾被輕輕掀開,慕容雪端著一碗藥走了進來:“將軍,您剛才跟周將軍他們議事時,聲音都有些啞了,我給您熬了碗潤喉的藥,您趁熱喝吧。”
楊延昭回頭,見她袖口沾了些藥渣,頭發也有些淩亂,顯然是在藥營裡忙了一陣又趕過來的。他接過藥碗,溫熱的觸感順著指尖傳到心裡,輕聲道:“又麻煩你了。”
“不麻煩。”慕容雪站在一旁,看著他喝完藥,猶豫了片刻才說,“將軍,我剛才在傷兵營跟醫生們商量了,要是打起仗來,咱們的藥材可能不夠用。我想明天帶著幾個懂醫術的士兵,去附近的山裡采些草藥回來——冬天雖然草藥少,但像柴胡、當歸這些治外傷、退燒的,還是能找到些。”
楊延昭愣了愣,隨即搖頭:“不行,山裡太危險了,說不定藏著遼軍的斥候,你去了我不放心。藥材的事,我讓周信派人去莫州調運,應該能湊夠。”
“可莫州到高陽關要走三天,萬一遼軍提前來攻,藥材就趕不上了。”慕容雪急道,“我熟山裡的路,小時候跟著爹去采過好多次藥,不會迷路的。而且我現在會武功,就算遇到幾個遼兵,也能應付得來!”
她怕楊延昭不答應,又補充道:“我帶五個士兵去,都是您教過武功的精銳,咱們早上出發,傍晚就能回來,不會耽誤事的。”
看著慕容雪眼裡的堅持,楊延昭想起這些日子她的努力——每天天不亮就到校場練劍,晚上抱著兵法書讀到深夜,傷兵營裡更是忙前忙後,從沒喊過一句累。他知道,這姑娘不是一時衝動,是真的想為守關出份力。
“好,但必須答應我三個條件。”楊延昭終於鬆口,“第一,隻去附近的狼牙山,不許走遠;第二,帶上信號彈,遇到危險立刻發射,我會派人去接應;第三,日落之前必須回營,不能在山裡過夜。”
慕容雪立刻笑了,眼睛彎成了月牙:“我都答應!謝謝將軍!”說完,她又想起什麼,從懷裡掏出個布包遞給楊延昭,“對了將軍,這是我給您做的護腕,用厚棉布縫的,裡麵加了層軟甲,您練劍或者打仗的時候戴著,能護著點手腕。”
楊延昭接過布包,打開一看,是一對黑色的護腕,針腳縫得整整齊齊,還繡著小小的“楊”字。他心裡一暖,抬頭看向慕容雪,見她臉頰微紅,正低頭絞著衣角,不由得笑了:“謝謝你,我很喜歡。”
第二天一早,慕容雪就帶著五個士兵出發了。楊延昭站在城樓上,看著他們的身影消失在雪地儘頭,才轉身去校場視察士兵訓練。
校場上,士兵們正頂著寒風操練。有的在練刀法,有的在練弩箭,還有的在模擬守城,推著滾石、熱油桶來回跑。王超站在一旁,手裡拿著鞭子,時不時喊上兩句,糾正士兵的動作。
“王超,弟兄們的士氣怎麼樣?”楊延昭走過去問道。
王超轉過身,搓了搓凍得發紅的手:“將軍您放心,弟兄們士氣高著呢!聽說遼軍要來了,都憋著股勁,想跟他們再打一場,報上次的仇!就是……有幾個新兵有點怕,畢竟沒跟遼軍打過仗。”
“正常,誰第一次上戰場都會怕。”楊延昭點了點頭,“你讓老兵多帶帶他們,講講上次打遼軍的經驗,再模擬幾次守城,讓他們熟悉熟悉流程,等真打起來,就不那麼怕了。”
“好嘞!”王超應了一聲,又想起什麼,“對了將軍,張老板昨天又送了兩車棉衣過來,還說要組織百姓們幫著搬運滾石和糧草,您看……”
“當然好。”楊延昭笑著說,“百姓們願意幫忙,是咱們的福氣。你讓人跟張老板說,謝謝他,也謝謝所有百姓。不過要告訴大家,搬運東西的時候注意安全,彆累著了。”
正說著,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楊延昭抬頭一看,是去並州送信的斥候回來了。他立刻迎了上去:“怎麼樣?楊延浦將軍那邊有消息嗎?”
斥候翻身下馬,單膝跪地:“將軍,楊延浦將軍回信了!他說已經整備好了三萬兵馬,正月二十五就會從並州出發,預計正月二十七能到高陽關附近。還說讓您放心,他會從側翼襲擾遼軍,不讓他們全力攻城。”
楊延昭接過信,快速看了一遍,心裡鬆了口氣。有了楊延浦的援軍,守住高陽關的把握又大了幾分。他拍了拍斥候的肩膀:“辛苦了,快去休息吧,順便讓夥房給你端碗熱湯。”
斥候謝過楊延昭,轉身去了夥房。楊延昭拿著信,正準備回中軍帳,忽然看到城門口方向跑來一隊人馬,為首的正是慕容雪,後麵還跟著五個士兵,每個人背上都背著鼓鼓的草藥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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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我們回來了!”慕容雪看到楊延昭,立刻揮手喊道,聲音裡滿是喜悅。
楊延昭走過去,見他們身上沾了不少雪,臉上卻滿是笑容,不由得問道:“收獲怎麼樣?采到多少草藥?”
“可多了!”慕容雪解開背上的草藥包,裡麵全是新鮮的草藥,“柴胡、當歸、金銀花,還有專治外傷的止血草,夠傷兵營用一陣了!就是山裡雪太深,有個士兵不小心崴了腳,不過不嚴重,我已經給他敷了藥。”
說著,她指了指身後一個士兵,那士兵正一瘸一拐地走過來,笑著說:“將軍,不礙事,休息兩天就能好!慕容姑娘醫術好,敷了藥就不疼了。”
楊延昭點了點頭,對慕容雪說:“辛苦了,快把草藥送到傷兵營,讓醫生們處理一下,你們也趕緊去休息,暖暖身子。”
慕容雪應了一聲,帶著士兵們去了傷兵營。楊延昭看著她的背影,心裡暗暗慶幸——有這麼多忠勇的弟兄和熱心的百姓,還有慕容雪這樣的幫手,就算麵對二十萬敵軍,他也有信心守住高陽關。
接下來的幾天,高陽關上下都在緊鑼密鼓地準備。城牆上,士兵們忙著安裝新的弩箭架,把滾石、熱油桶堆在城牆根下;城牆外,百姓們跟著士兵們一起挖壕溝,把尖木插進壕溝裡,還在壕溝旁邊埋了些陷阱;夥房裡,廚師們忙著蒸乾糧、熬肉湯,把糧食一袋袋搬到糧倉裡;傷兵營裡,醫生和慕容雪一起,把采來的草藥曬乾、磨成粉,準備好繃帶、藥膏,就等著受傷的士兵送過來。
正月二十五那天,楊延浦的援軍到了。楊延昭親自去城外迎接,兄弟倆見麵,都很是激動。
“大哥,好久不見,你還好嗎?”楊延浦拍了拍楊延昭的肩膀,問道。
“我挺好,你呢?並州那邊都安頓好了?”楊延昭笑著說。
“都安頓好了,我讓副手守著並州,帶了三萬弟兄過來。”楊延浦點了點頭,又皺起眉頭,“聽說遼軍這次來了二十萬,還聯合了西夏人,咱們的壓力不小啊。”
“是啊,但咱們也不是吃素的。”楊延昭領著楊延浦往城裡走,“城防都加固好了,糧草和藥品也備得差不多了,百姓們也願意幫忙,隻要咱們兄弟倆齊心協力,一定能守住高陽關。”
楊延浦點了點頭:“大哥說得對!我已經跟弟兄們說好了,等遼軍來攻,我就帶著兵馬繞到他們後麵,燒他們的糧草,襲擾他們的退路,讓他們首尾不能相顧。”
兄弟倆回到中軍帳,又和周信、王超一起,商量了詳細的作戰計劃。一直忙到傍晚,才把所有事情安排妥當。
晚上,楊延昭在帳裡備了幾個小菜,邀請楊延浦、周信、王超和慕容遠一起吃飯。慕容雪也在,忙著給大家倒酒、夾菜。
“來,咱們先乾一杯,預祝咱們這次能打退遼軍,守住高陽關!”楊延昭端起酒杯,說道。
大家紛紛端起酒杯,碰了一下,一飲而儘。
慕容遠放下酒杯,看著楊延昭,又看了看慕容雪,笑著說:“楊將軍,老夫有個不情之請,不知道當說不當說。”
“慕容醫官有話直說。”楊延昭說道。
“老夫就這麼一個女兒,雪兒。”慕容遠歎了口氣,“她娘走得早,老夫一個人把她拉扯大,從小就寵著她,可這孩子性子倔,非要跟著老夫學醫,後來又跟著將軍您學武功、兵法,說是想保家衛國。老夫知道,她心裡是佩服將軍您的,也……喜歡您。”
說到這裡,慕容雪的臉瞬間紅了,低下頭,小聲說:“爹,您說什麼呢!”
楊延昭也愣了一下,手裡的筷子停在了半空。
慕容遠沒管女兒的抗議,繼續說道:“老夫知道,現在正是打仗的時候,提這事不太合適。可老夫年紀大了,不知道還能活多久,最大的心願就是看到雪兒能有個好歸宿。楊將軍您忠勇正直,是個值得托付的人,要是您不嫌棄雪兒,等咱們打退了遼軍,老夫就把雪兒托付給您,您看怎麼樣?”
帳裡瞬間安靜下來,大家都看著楊延昭。周信和王超臉上帶著笑意,顯然是樂見其成;楊延浦也笑著點頭,覺得慕容雪是個好姑娘,配得上自己的大哥。
楊延昭看著慕容雪,見她頭埋得更低了,耳朵都紅了,心裡不由得想起這些日子的點點滴滴——她給自己熬的粥、做的護腕,陪自己讀兵法到深夜,還有在糧草營裡,她不顧一切衝進帳篷救父的勇敢……他知道,自己對這個姑娘,早就不是簡單的欣賞了。
“慕容醫官,”楊延昭放下筷子,鄭重地說,“雪兒是個好姑娘,聰明、勇敢、善良,能娶她,是我的福氣。但現在大敵當前,我不能給她一個安穩的家,甚至可能讓她跟著我受苦、擔驚受怕。等咱們打退了遼軍,守住了高陽關,我一定風風光光地娶她,讓她成為我楊延昭的妻子。”
慕容雪猛地抬起頭,眼裡滿是驚喜,看著楊延昭,嘴唇動了動,卻沒說出話來,眼淚卻先掉了下來——這是開心的淚,是期待的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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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遠也笑了,眼裡滿是欣慰:“好!好!有將軍這句話,老夫就放心了!等打退了遼軍,咱們就辦喜事!”
周信和王超立刻鼓起掌來,楊延浦也笑著說:“大哥,恭喜你!等辦喜事的時候,我一定給你送份大禮!”
帳裡的氣氛瞬間熱鬨起來,之前因為戰事的緊張,也消散了不少。
第二天一早,探馬傳來消息:遼軍和西夏軍已經離開幽州,朝著高陽關方向進發,預計正月底就能到。
楊延昭立刻召集所有人,下達了作戰命令:“周信,你率領一萬士兵,守東門;王超,你率領一萬士兵,守西門;我率領兩萬士兵,守南門——南門是遼軍主攻的方向,最危險;楊延浦,你率領三萬士兵,在城南的黑鬆林埋伏,等遼軍攻城的時候,從側翼襲擾他們;慕容雪,你帶著傷兵營的醫生和護士,在城內設立臨時醫帳,隨時準備治療受傷的士兵;慕容醫官,你負責管理糧倉和藥庫,確保糧草和藥品供應充足。”
“是!”所有人齊聲應道,轉身去執行命令。
慕容雪走到楊延昭身邊,遞給他一個平安符,正是之前佘太君給他的那個,隻是上麵多了些繡線,繡著個小小的“雪”字。
“將軍,這個平安符您帶著。”慕容雪小聲說,“我昨天在上麵繡了我的名字,就像我陪著您一樣。您一定要平安回來,我還等著……等著跟您辦喜事呢。”
楊延昭接過平安符,緊緊握在手裡,鄭重地點了點頭:“放心,我一定會平安回來。你在城裡也要小心,照顧好自己,照顧好受傷的弟兄們。”
慕容雪點了點頭,看著楊延昭轉身走向南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才擦乾眼淚,轉身去準備醫帳。
正月三十那天,遼軍和西夏軍終於到了高陽關下。
遠遠望去,二十萬大軍像黑色的潮水,連綿好幾裡地,旗幟招展,鼓聲震天。遼軍的主帥是遼聖宗耶律隆緒,西夏軍的主帥是李德明,兩人都騎著高頭大馬,站在隊伍最前麵,眼神冰冷地看著高陽關的城樓。
楊延昭站在南門的城樓上,穿著一身亮銀色的盔甲,手裡握著父親留下的長槍,眼神堅定地看著城下的敵軍。他身後,兩萬士兵整齊地站著,手裡握著刀槍,臉上沒有絲毫懼色——他們知道,身後是大宋的土地,是百姓的家園,他們必須守住這裡。
“楊延昭!你給朕出來!”遼聖宗拿起弓箭,朝著城樓射了一箭,箭上綁著一封信,“朕勸你還是早點開城投降,朕可以饒你不死,還能封你做遼國的大將軍!要是你執意抵抗,等朕攻破城池,定要屠了高陽關,讓你和你的士兵、百姓,都死無葬身之地!”
楊延昭接過士兵遞來的信,看都沒看,就扔在地上,冷笑一聲:“耶律隆緒,你少在這裡癡心妄想!高陽關是大宋的土地,我楊延昭是大宋的將軍,絕不會向你們這些侵略者投降!想要攻破高陽關,先踏過我和弟兄們的屍體!”
“好!好一個楊延昭!”遼聖宗氣得臉色鐵青,拔出腰間的彎刀,大聲喊道,“全軍聽令!進攻!攻破高陽關,屠城!”
隨著遼聖宗的一聲令下,遼軍和西夏軍像瘋了一樣,朝著高陽關衝了過來。有的推著衝車,有的扛著雲梯,有的拿著盾牌,密密麻麻地朝著城牆逼近。
“放箭!”楊延昭一聲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