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有人覺得勝券在握,有人風流快活,有人卻痛苦難言。
程萬裡收拾完府衙飲宴的殘局,回到臥室休息,卻是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自己的仕途完了。
這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沒有人比他更了解童貫的性格。像程萬裡這種惹出麻煩來的,無論之前有多少功勞,都會被當成棄子。
被當成棄子的下場,就又是一個被吃乾抹淨的李員外。
對自己前景的擔憂,和對過去的悔恨交織在一起,讓程萬裡輾轉反側。
心情抑鬱的他下床披了外套,沒有驚動任何人,來到自己的書房,坐在書桌前提筆寫道:
朱門酒漬浸袍紅,
孽鏡台前萬事空。
若使黃泉通彙兌,
紙灰飛作賄陰公。
這分明就是一首絕命詩,程萬裡覺得,沒準死了就一了百了。但心中還是有些掙紮,正猶豫不定,卻聽下人過來稟報:“兵馬都監董平求見。”
程萬裡心中一驚,心道:“莫不是董平投靠了佘彥質,這是要將自己拿問下獄。”隨即又覺得不可能,便問道:“董平可帶了手下?”
下人回報道:“董平帶了幾十兵馬,明火執仗押著一個人犯。”
程萬裡心下發虛,隻道押的是李同德,以為這是要過來問罪。但心中自戕的念頭也沒了。想著維持自己知府的體麵,出了書房。
到了花廳,董平立刻上前拜見,說道:“深夜驚擾知府大人,還請大人恕罪。”
程萬裡見董平態度,覺得不像是要拿問自己,心中稍安。便開口問道:“董將軍有何要事?”
董平便將自己抓獲梁山頭領九紋龍史進的事情說了一遍,自然隱去了自己與李娘子的勾當。
聽了董平的彙報,程萬裡心中一慌,問道:“梁山賊人真要攻打東平府嗎?”
董平道:“這九紋龍史進,我大刑問過,卻是隻字未招。但按照那李娘子的說法,史進和她說過,梁山賊首宋江不日要帶兵來攻,這史進先進城以作內應。”
消息確定,程萬裡反倒不緊張了,反正他這知府也做到了頭,東平府再遇什麼大難與他也沒有乾係。
但轉念一想,這未必不是一個機會。於是和董平去了前衙,吩咐道:“老爺我要升堂問案。”
夜晚的知府大堂十分昏暗,幾盞油燈提供了必要的照明。但昏黃搖曳的光讓原本威嚴的大堂變得有些陰森。
渾身是傷的史進被軍士押上大堂,被叫起來的差役剛剛恢複精神,敲著水火棍呼喊:“威~~~武~~~”
程萬裡穿了官服,一拍驚堂木,喝問道:“堂下所立何人?”
史進卻隻是斜眼打量一番,並不說話。
侍立一旁的董平說道:“這廝嘴硬的狠,大人還是先打了殺威棒再問話才是。”說完一個眼色,手下軍士便要將史進拉出去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