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骨魚片,魚籽蒸蛋,紅燒魚唇,”
丁君瀾一邊報菜名,一邊將白瓷碟盞取出,
“都是順天樓新琢磨的,專挑了軟嫩易消化的,瀾兒伺候您用些?”
丁泰來掙紮著要坐起:“扶我!自個兒來!”他枯瘦的手抓住床沿,丁君瀾忙上前攙扶。
躺了近一年,老人雙腿肌肉萎縮得厲害,挪到床沿便已氣喘籲籲。
他迫不及待指向那碗嫩黃如脂的魚籽蒸蛋:“先……先嘗這個!”
丁君瀾用小銀匙舀了,小心喂入祖父口中。蛋羹入口即化,魚籽的鮮甜在舌尖迸開。
丁泰來眯著眼,喉頭滾動,滿足地咂摸著滋味,連吃了小半碗才停下。
他全程未曾問一句孫女是否用過膳,仿佛丁君瀾侍立一旁、布菜添羹是理所當然的天理倫常。
這便是世家大族的規矩,嫡庶尊卑,一絲也亂不得。
丁君瀾麵色如常,隻專注著手上的動作。
待幾樣精巧魚饌被丁泰來一掃而光,他撫著微凸的肚腹,喟歎道:
“活了這把歲數,竟不知魚能做出這等滋味!比宮裡賜下的禦膳還強幾分!”
“爺爺喜歡,日後差人去順天樓取便是。待您身子骨再硬朗些,瀾兒親自陪您去樓裡嘗鮮,好吃的多著呢。”
丁君瀾笑著收起碗碟。
祖孫正敘話,門外響起腳步聲。丁守正一身酒氣進了屋,緋色官袍尚未換下,顯是剛從壽宴歸來。
他見老父竟能端坐,驚愕之餘連忙上前行禮:“父親大安了?孩兒給父親請安!”
“好了幾分,就是腿腳還軟。”丁泰來擺擺手,目光在兒子與孫女之間一轉,人老成精。
“你們父女想必有事,外頭涼快,我坐坐便好。”兩個婢女忙將一張鋪了錦褥的紫檀太師椅抬至院中天井下。
丁守正與丁君瀾告退出來,一前一後步入書房。
這是丁君瀾第一次踏入父親這象征著家族權力核心的私密之地。
燭火通明。書房闊大軒敞,地麵鋪著寸厚的波斯氍毹,踏上去悄無聲息。
四壁皆是頂天立地的紫檀書架,古籍善本充棟,錦匣玉函陳列其間。
一張寬大的花梨木大案橫陳,案頭一尊青玉雕山子筆架,旁有前朝古硯,徽州鬆煙墨錠散著幽香。
多寶格上,商彝周鼎、哥窯瓷瓶、雞血石山子……每一件都沉澱著時光與財富的分量。
空氣裡浮動著陳年書卷與名貴沉水香交織的氣息,奢華內斂,卻無一處不透著累世巨賈的底蘊與威壓。
這便是五大家族之一丁氏的冰山一角。
丁守正屏退左右,書房內隻剩父女二人。
他踱至案後坐下,目光落在女兒身上,帶著審視與一絲不易察覺的疏離:
“吾兒夤夜歸府,所為何事?”語氣是士大夫式的文雅,卻無尋常父女的溫情。
丁君瀾自袖中取出那封帶著體溫的密信,雙手置於光潔如鏡的案麵:
“父親請看,太福祥秦東家,有要事相商。”燭光跳躍,映著信封上那“丁君瀾親啟”的字跡。
也映著丁守正驟然深沉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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