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劈啪燃燒，跳躍的火光映照著每個人的臉龐，明暗不定。石壁凹陷處，福伯的呼吸似乎比之前平穩了一些，雖然依舊微弱，但至少沒有再惡化。阿雅用乾淨的布條重新包紮好傷口，又細心地替他掖了掖身下的乾草。
林雪坐在福伯身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雙手緊緊攥在一起，指節有些發白。短暫的安穩並未完全驅散她內心的焦慮。
淩雲則坐在篝火的另一側，對麵是疤臉男子和二哥。他接過疤臉男子遞過來的一塊烤得微焦的獸肉，道了聲謝，慢慢撕咬著。肉質粗糙，帶著煙火氣，卻能補充消耗的體力。
營地的氣氛有些沉默。短暫的援手之後，雙方都在暗中觀察和評估對方。
“你們這傷…真是遇到劫道的匪徒？”疤臉男子首先打破了沉默，他的目光落在淩雲身上，看似隨意地問道。之前的說辭雖然合理，但他混跡山林多年，見過的凶險遠不止劫匪那麼簡單。眼前這個年輕人雖然看似疲憊，但眼神深處偶爾流露出的銳利，以及那種臨危不亂的氣度，不太像普通人。
淩雲咀嚼的動作頓了一下，隨即恢複自然：“是。一群亡命之徒，下手狠辣。我們損失了所有財物，連馬匹都被搶走了，幸好逃得快，不然…”他沒有再說下去，臉上適時地露出一絲後怕和憤懣。他能感覺到對方的試探，但此刻還不是透露更多的時候。青雲宗的追殺一旦被這些人知曉，是福是禍，難以預料。
“這山裡不太平。”疤臉男子點了點頭，似乎接受了這個說法，又或者隻是不想深究。他拿起一根樹枝撥弄著篝火，火星四濺。“不光是野獸，有時候人比野獸更可怕。你們運氣算好了，沒撞上更凶險的東西。”
“哦？這山裡還有什麼特彆需要注意的嗎？”淩雲順勢問道，希望能多了解一些情況。
“多了去了。”這次開口的是一直比較沉默的二哥，他聲音有些沙啞，“有些地方瘴氣重，進去就出不來。有些地方有毒蟲猛獸，厲害得很。還有些…禁忌之地，老輩人傳下來，不能靠近。”他說話簡潔，但眼神中帶著一絲凝重。
淩雲心中微動。禁忌之地？這讓他想起了隕星山脈核心區域的某些傳說。
“我們常年在這外圍活動，打些獵物，采些草藥，換點生活用度。”疤臉男子接過話頭，“再往深處去，我們也不敢輕易涉足。你們是從南邊過來的？那可偏離官道太遠了。”
“慌不擇路，哪裡還顧得上方向。”淩雲苦笑一聲，“隻想著往沒人的地方跑。不知大哥怎麼稱呼？這裡距離最近的鎮子還有多遠？往哪個方向走？”
“我叫石山，這是我弟弟石磊，這是我妹妹阿雅。”疤臉男子，也就是石山，倒是沒有隱瞞姓名。“這裡已經是隕星山脈外圍的深處了，離最近的青石鎮，就算腳程快，也得走上四五天，還得是熟悉路的人帶路。方向…得先往東南走，繞過前麵那片黑沼林才行。”
四五天…淩雲皺了皺眉。以福伯現在的狀況，彆說四五天，就是一天都未必撐得住。而且，東南方向…似乎離青雲宗所在的區域更近了。
“大哥常年在此，對這山林一定非常熟悉。”淩雲放下手中的獸肉，誠懇地說道，“不瞞大哥，我這位老仆傷勢沉重，實在經不起長途跋涉。我想在此叨擾幾日，等他傷勢稍有好轉再行上路。當然，我們不會白吃白住，這些…算是一點心意，還請大哥收下。”
說著，淩雲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小的錢袋，裡麵裝著幾塊碎銀子。這是他身上僅剩的財物了。雖然不多，但對普通山民來說，應該算是一筆不小的收入。
石山看了一眼錢袋，又看了看淩雲，眉頭微不可查地動了一下。他沒有立刻去接，目光轉向正在檢查草藥的阿雅。
阿雅察覺到兄長的目光，抬起頭，輕聲道：“哥，他的傷確實很重，現在移動太過危險。而且我用的草藥雖然能暫時穩住，但還需要一些輔藥才能更好地發揮效果，這附近應該能找到。”她的語氣很平靜，似乎隻是在陳述事實。
石山沉默了片刻，粗糲的手指摩挲著腰間的刀柄。他看了一眼石壁下昏睡的福伯，又掃過一臉期盼的林雪，最後目光定在淩雲臉上。這個年輕人雖然言語客氣，但骨子裡透著一股不容小覷的氣質。收留他們，意味著承擔風險。但若見死不救…他又不是鐵石心腸。
“銀子就不必了。”石山最終擺了擺手，“我們山裡人，互相搭把手是應該的。你們就在這裡安心養傷吧。需要什麼藥材，跟阿雅說，我們兄弟倆明天進山的時候順便幫你留意。”他的語氣緩和了一些，算是正式接納了他們。
淩雲心中感激，將錢袋收回：“多謝石山大哥，這份恩情，我們記下了。”他知道，對方不要銀子，或許有其他考量，但至少目前看來，他們暫時安全了。
“哥…”阿雅欲言又止，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隻是輕輕搖了搖頭。
夜漸漸深了。篝火的光芒逐漸減弱。石山和石磊輪流守夜，警惕著黑暗中的任何異動。淩雲沒有完全放鬆，也在暗中調息，恢複著消耗的元力，同時分出一絲心神留意著福伯的情況。阿雅給的草藥似乎真的起了一些作用，福伯的呼吸變得更加綿長了一些，蒼白的臉上也似乎有了一絲微不可查的血色。
林雪守在福伯身邊，或許是太過疲憊，或許是心神稍定，不知不覺間依偎著石壁睡著了。
夜色如墨，山風漸起，吹過林梢發出嗚嗚的聲響。在這片寂靜而潛藏危險的山林中，一個小小的營地，五個心思各異的人，暫時達成了一種脆弱的平衡。淩雲知道，這隻是暫時的，他必須儘快想辦法讓福伯好起來，並且找到離開這裡的安全途徑。而這三個看似淳樸的山民，他們的真實背景和目的，或許並不像表麵看起來那麼簡單。尤其是阿雅，她看自己的眼神裡，似乎總帶著一絲探究和…彆的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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