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痛如同火焰般在四肢百骸中燃燒，那股侵入體內的怨念寒氣像無數根細小的冰針，瘋狂地穿刺著淩雲的經脈和神魂。他強行壓下喉頭湧上的腥甜，左手撐地，用一種近乎痙攣的姿態，迫使自己重新挺直了脊梁。他的雙臂傷口深可見骨，黑色的血液順著指尖滴落，在純白的冰晶地麵上留下一個個觸目驚心的烙印。他抬起頭，那雙在劇痛中依舊保持著絕對冷靜的眼眸，穿透了肆虐的能量風暴，死死地鎖定了那個步步逼近的、名為“冰奴”的悲劇集合體。
逃跑，已經沒有意義。在這個被徹底封鎖的、混亂的領域中，任何空間移動都會被瞬間撕碎。唯一的生路，就是玄老指出的那條——在對方下一次攻擊到來之前，毀掉那個作為中樞的魂印。
冰奴的步伐看似緩慢，實則每一步都跨越了空間的距離，他高高舉起了閃爍著漆黑裂縫的右手，準備徹底終結這個讓他回憶起無邊痛苦的“敵人”。整個領域的混亂能量，都開始向他的右臂彙聚，形成了一柄肉眼可見的、由純粹的毀滅法則構成的黑色冰矛。
時間，被壓縮到了極限。
“混沌，並非隻有毀滅與無序……”淩雲的腦海中，閃過《混沌萬古訣》總綱中的一句話，“其真意，在於‘歸一’，在於從萬千變化中，找到那個唯一的、不變的‘本源’。”
在這一刻，淩雲放棄了對體內那股異種能量的壓製，任由它在經脈中肆虐。他將自己全部的心神，沉入了丹田氣海之中。那裡，金色的丹丸之上，一縷微弱的、仿佛隨時都會熄滅的混沌之火，正在靜靜燃燒。這是他煉化了混沌神體後，才誕生出的本源之火，是他所有力量的核心。
他要做一件瘋狂到極致的事情。他要將這縷本源之火，以外放的形式，凝聚成足以穿透法則、刺中魂印的攻擊。這無異於一個凡人試圖用自己的心頭血去淬煉一柄神劍，稍有不慎，就是本源枯竭、道基儘毀的下場。
“凝！”
淩雲發出了一聲源自神魂深處的低吼。他丹田內的混沌金丹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旋轉，金丹之力如同燃料般，被那縷混沌之火貪婪地吞噬。火焰驟然暴漲，卻並未向外散發熱量，反而向內極致地收縮、壓縮。他的神識化作了最精密的刻刀，在這團被壓縮到極致的火焰上，瘋狂地雕琢、塑形。
這是一個極其痛苦的過程。每一次壓縮，都像是在碾碎他的神魂。每一次塑形，都像是在他的道基上動刀。他的臉色變得比腳下的冰晶還要蒼白，身體因為承受不住這種源自生命本源的消耗而劇烈顫抖，七竅中流出的鮮血，已經染紅了整個前襟。
外界，冰奴蓄勢待發的黑色冰矛，已經凝聚到了頂點，矛尖周圍的空間因為無法承受那股毀滅性的力量，而呈現出一種如同玻璃般即將破碎的質感。他揮矛的動作，已經開始。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淩雲猛地睜開了雙眼。他的右手指尖，一根約莫三寸長、通體漆黑、沒有任何光澤、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線的“荊棘”，憑空浮現。這根荊棘，就是他用自己的本源之火、金丹之力和神魂意誌，凝聚出的、承載了“歸一”法則的終極一擊。它沒有絲毫能量波動，因為它本身就是一種純粹的“法則具象”。
冰奴的冰矛，脫手而出。那是一道劃破了空間與時間的黑色閃電，目標直指淩雲的眉心。
而淩雲指尖的黑色荊棘，也在同一時間，以一種看似緩慢、實則無視了空間距離的方式，飄向了冰奴的額頭。
兩道攻擊，代表著兩種截然不同的法則。冰矛是“擴散的毀滅”，所過之處，一切化為虛無。荊棘是“收束的歸一”，它的目標，隻有一個點。
在所有人的認知中，淩雲必死無疑。因為冰矛的速度和威力，都遠在荊棘之上。
然而，詭異的一幕發生了。當那根黑色荊棘出現的瞬間，冰奴那雙混亂而瘋狂的眼眸深處，竟閃過了一絲源自神魂本能的恐懼。他揮出的冰矛，軌跡出現了一個微乎其微的、幾乎無法察覺的偏離。這個偏離，並非他本意，而是他體內那個被封印的、屬於元嬰修士的殘魂，在麵對可能徹底“歸於虛無”的法則武器時，做出的最後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自救式反抗。
高手過招，差之毫厘，謬以千裡。
“噗！”
黑色的冰矛，擦著淩雲的鬢角飛過，將他身後那麵百丈高的冰晶巨牆，連同牆後扭曲的空間，一起轟出了一個深不見底的窟窿。狂暴的能量風暴從窟窿中倒灌而入，卻無法影響場中對峙的兩人分毫。
而那根看似緩慢的黑色荊棘，卻毫無阻礙地、輕柔地，印在了冰奴眉心那枚布滿裂痕的魂印之上。
沒有爆炸，沒有聲響。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靜止了。
黑色荊棘在接觸到魂印的瞬間，便化作了最本源的混沌法則，如同水銀瀉地，滲入了魂印的每一個角落。它沒有去攻擊冰奴的殘魂，也沒有去破壞他的肉身。它的唯一目標，就是斬斷魂印與那株冰魄雪蓮之間，那條看不見的、維持了冰奴數百年存在的能量供給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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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哢……嚓……”
一聲比先前清脆百倍的碎裂聲響起。冰奴眉心的魂印，如同被風化的沙雕，寸寸碎裂，化作點點光斑，消散在空中。
失去了能量供給，也失去了魂印的束縛，冰奴的身軀，停止了所有的動作。他高舉的右手，無力地垂下。他身上那些猙獰的黑色裂痕，開始如潮水般退去。那雙混亂、瘋狂、痛苦的眼眸，也漸漸恢複了清明。他靜靜地站在那裡，有些茫然地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又看了看對麵那個搖搖欲墜、幾乎耗儘了所有生命力的年輕人。
他眼中的暴虐和怨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如釋重負的解脫，和一絲……感激。
“多……謝……”
兩個字，沙啞、乾澀，卻蘊含著無儘的滄桑。這是他被囚禁了數百年後，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用自己的意誌，說出的話。
話音落下，他的身體，從腳下開始，化作了漫天飛舞的、晶瑩剔透的冰晶。這些冰晶沒有絲毫寒意，反而帶著一絲溫暖的、解脫後的寧靜。它們盤旋而上，最終在空中凝聚成了一枚隻有拇指大小的、通體剔透、內部仿佛蘊含著一片星空的菱形晶體，靜靜地懸浮在半空。
那是元嬰修士一身修為和神魂感悟的最終結晶——元嬰道果。雖然因為長久的消磨和剛才的暴走而能量大損，但其價值，依舊無法估量。
隨著冰奴的徹底消散，整個混亂的領域，也如同失去了支撐的房屋，轟然崩潰。肆虐的寒氣風暴平息，瘋長的冰晶蓮瓣凋零，一切，都恢複了最初的寂靜。
隻剩下那個巨大的、如同鏡麵般的圓形平台，以及平台中央，那株靜靜懸浮、散發著幽幽寒光的冰魄雪蓮。
還有……幾乎已經成為一個血人、連站立都無法維持、單膝跪倒在地的淩雲。他耗儘了所有，終於為自己，贏得了這一線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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