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聲撞擊並非實質的轟鳴，它更像是一種作用於法則層麵的“斷裂音”。盤膝而坐的三名元嬰修士，他們的神魂在同一瞬間，感受到了一種源自劍陣根基的、不可抗拒的“剝離感”。馮朝陽猛地睜開雙眼，臉色瞬間煞白，不是因為能量的反噬，而是因為他發現，自己與天羅劍陣之間那條由心神意誌構築的、牢不可破的鏈接，被一股外力強行插入了一枚“楔子”。這枚楔子不摧毀鏈接，卻扭曲了它，篡改了他發出的指令。他試圖命令劍陣收縮絞殺，但傳遞過去的意念，卻變成了“全力擴張，撕開一個缺口”。他仿佛成了一個被提線的木偶，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手臂，用自己的劍，捅向自己的心臟。
“怎麼回事！”火雲穀主赤炎真人第一個厲聲喝問，他周身的火行靈力像是受驚的鳥群，變得躁動不安。作為陣法輔助者，他能清晰地感知到，構成劍陣的數百柄靈劍正在發出痛苦的哀鳴，它們的“劍意”正在被一種更高維度的力量所“抹除”。
麵容陰鷙的厲魂上人沒有說話，他直接化作一道黑煙向後飄退了數十丈。他那雙鬼火般的眼睛死死盯著下方深淵的入口，那裡，原本被劍光徹底封死的黑暗，正在出現一個不規則的、仿佛被墨水浸染後不斷擴大的“空洞”。那不是被暴力轟開的缺口，而是組成劍陣的法則本身，在那個區域內，正在“融化”和“失效”。他常年與陰魂邪物為伍，對這種“存在被抹除”的氣息最為敏感。他的直覺在瘋狂地尖嘯，告訴他，下麵有什麼恐怖絕倫的東西要出來了。
馮朝陽的喉嚨裡發出嗬嗬的聲響，雙目赤紅，他拚儘全力，試圖奪回對劍陣的控製權。然而，這一切都是徒勞的。撞擊劍陣的，並非單純的暴力，而是淩雲。他將自己那新生的、對立而統一的“混沌冰極”道胎之力，模擬成了那縷“荒”氣的波動，並將其精準地注入了天羅劍陣最核心的那個陣眼節點。這個節點，正是由馮朝陽的本命飛劍鎮壓，是他意誌最集中的地方。淩雲賭的就是，馮朝陽在感知到這股模擬的、足以威脅元嬰的“荒”氣時，第一反應絕不是硬抗，而是自保性的“卸力”。而這瞬間的卸力，就是整個天羅劍陣唯一的、致命的破綻。淩雲要的，就是馮朝陽“親手”為他打開大門。這已經不是力量的對抗，而是利用信息差和心理預判進行的一場豪賭。淩雲賭贏了。
“轟——！”
伴隨著一聲真正的、震徹雲霄的巨響，那片被扭曲的“空洞”終於承受不住內部的壓力，徹底爆開。一道暗金色的流光，如同掙脫了囚籠的怒龍，從深淵中一躍而出。那流光之後，緊緊跟隨著一縷看似不起眼的、纖細的灰色氣流。那縷灰氣出現的一瞬間，周圍的光線、空氣、乃至空間本身，都出現了一種肉眼可見的“衰敗”跡象。三名元嬰修士布下的、用以穩固空間的領域，在這縷灰氣麵前，如同紙糊的一般，無聲無息地被侵蝕、洞穿。他們這才驚駭地明白，剛才撞擊劍陣的，根本不是那個逃出來的小子，而是他身後那個他們完全無法理解的、帶來終極毀滅的東西。淩雲，根本不是在破陣，他是在“泄洪”，將在他身後追殺的滔天洪水，引向了他們這片自以為固若金湯的堤壩。
“快退！”馮朝陽發出了一聲嘶啞的咆哮，聲音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恐懼。他終於明白自己犯了怎樣一個愚蠢的錯誤。他親手布下的劍陣，非但沒有困住敵人，反而成了一個“加速器”，將那恐怖的災禍，精準地導向了自己。他再也顧不上去追殺淩雲，元嬰級彆的法力瘋狂湧出，化作一麵厚重如山的劍盾，擋在自己身前。赤炎真人和厲魂上人反應同樣不慢，一個祭起了赤地千裡、萬物焚化的火雲領域，另一個則釋放出無數哀嚎的陰魂，組成了一道層層疊疊的黑色魂牆。他們都動用了自己壓箱底的保命神通。
然而，那縷“荒”氣，完全無視了他們的防禦。它不是能量，所以能量防禦無效；它不是物理實體，所以實體防禦也無效。它是一種“規則”，一種宣告“此地歸於虛無”的霸道規則。馮朝陽的劍盾，那由精純庚金劍氣構築的、足以抵擋同階修士全力一擊的防禦，在接觸到荒氣的一瞬間，組成劍盾的法則就被直接抹去。劍盾沒有破碎，而是像從未存在過一樣，憑空消失了。緊接著，荒氣穿過了他的護體罡氣，直接印在了他的胸口。馮朝陽如遭雷擊，整個人倒飛出去，一口逆血噴出，但這口血在空中就化作了灰色的粉塵，消散無蹤。他驚恐地內視，發現自己的元嬰之上，出現了一塊無法愈合的、正在不斷擴大的灰色斑點。他的道，正在被從根源上“腐蝕”。
赤炎真人的火雲領域下場更慘。那可以焚山煮海的火焰，在荒氣麵前，像是遇到了宇宙的真空，連掙紮一下都做不到，便儘數熄滅，歸於沉寂。厲魂上人的萬千陰魂，則是在接觸到荒氣的一刹那，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就徹底湮滅，仿佛被從時間線上直接抹去。兩人齊齊發出一聲悶哼，元嬰劇震，受到了嚴重的反噬。僅僅一個照麵，三位不可一世的元嬰修士，便同時身受重創。
而造成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淩雲，早已在他們應對荒氣的那一瞬間，出現在了千丈之外。他沒有逃，而是停了下來，轉身，靜靜地懸浮在半空中。他那雙左眼混沌、右眼冰雪的眸子，冷漠地注視著眼前這片由他親手導演的混亂。他的氣息，在三位元嬰修士那狼狽不堪的氣場對比下，顯得格外穩定、深邃，宛如深淵本身。他不是獵物，現在，他是那個手持鐮刀，等待收割的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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