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厲魂上人最後那一聲絕望的尖嘯似乎還在回蕩,但他存在過的一切痕跡,都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無論是他那件標誌性的黑袍,還是他那具尚算完好的肉身,都在混沌漩渦消失的刹那,一同化作了最微不足道的粒子,歸於天地。這是一種比挫骨揚灰更加徹底的死亡,是從因果層麵上進行的、不留絲毫痕跡的抹除。剩下的馮朝陽和赤炎真人,呆呆地看著厲魂上人原本站立的那片虛空,遍體生寒。那是一種源自生命本能的、對天敵的恐懼。如果說之前那縷“荒”氣,讓他們感受到了“道”的腐朽與無力,那麼此刻的淩雲,則讓他們親身體驗了什麼叫做“神”的裁決。
“瘋子……他是個瘋子!”赤炎真人的嘴唇在哆嗦,他那張因為修煉火係功法而常年保持紅潤的臉,此刻血色儘褪。他終於意識到,他們招惹的,根本不是一個天賦異稟的後輩,而是一個披著人皮的、以元嬰為食的古老魔神。厲魂上人的實力與他相差無幾,但在對方麵前,卻連一個回合都沒能撐過去,就被以一種近乎羞辱的方式,清理得乾乾淨淨。這已經不是戰鬥,而是屠殺。他的鬥誌,在這一刻,徹底崩潰了。他再也顧不上麵子,也顧不上馮朝陽許諾的任何報酬,轉身化作一道殘缺的火光,不顧一切地向著與淩雲相反的方向,瘋狂逃竄。
馮朝陽的身體,也在不受控製地顫抖。但他顫抖的原因,不僅僅是恐懼,更多的是一種極致的、已經扭曲的悔恨與怨毒。他謀劃了數月,請來了兩位同道,布下了自以為萬無一失的天羅劍陣,最終等來的,卻是這樣一個結局。宗門的至寶沒有奪回,仇沒有報,反而折損了一位元嬰盟友,自己也身受重創,道基被那詭異的荒氣腐蝕,前路斷絕。他的一切,都在今天,被眼前這個少年,毀得乾乾淨淨。他的眼神,從最初的驚恐,慢慢轉變為一種死寂的、瘋狂的怨毒。他知道,自己已經逃不掉了。那個少年,絕不會放過他。既然如此,那就一起死!
然而,淩雲的下一個目標,並非是他。就在赤炎真人轉身逃跑的那一刻,淩雲的身影,再次從原地消失。他的目標,依舊清晰而明確:先剪除所有羽翼,將最主要的敵人,留到最後,讓他品嘗最深沉的絕望。赤炎真人隻覺眼前一花,那個如同夢魘般的身影,已經鬼魅般地出現在了他逃跑路線的前方,擋住了他的去路。淩雲就那麼靜靜地懸浮著,那雙冰冷的異色雙瞳,平靜地注視著他,就像在看一隻衝向蛛網的飛蛾。
“讓開!”赤炎真人發出了一聲歇斯底裡的咆哮,求生的本能壓倒了恐懼。他雙手猛地合十,將體內殘存的所有法力,儘數灌注於本命神通之中。一頭完全由赤紅色火焰構成的、體型龐大的火麒麟,從他背後咆哮而出,帶著焚儘八荒的威勢,撞向淩雲。這是他賭上了一切的最後一擊。火焰所過之處,連那縷遊蕩的“荒”氣,似乎都本能地避開了一些。
麵對這毀天滅地的一擊,淩雲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他隻是緩緩地抬起了他的右臂,五指張開,掌心朝向那頭狂奔而來的火麒麟。這一次,他的掌心,不再是純粹的冰晶,而是在冰晶的表麵,覆蓋上了一層流動的、深邃的灰色混沌霧氣。秩序與混沌,這兩種本應誓不兩立的力量,在他的掌中,達成了一種詭異的共生。當他將這隻手掌推出去的時候,他身前的空間,發生了難以言喻的扭曲。那不是簡單的空間折疊,而是一種“規則”的覆蓋。一片區域內,所有的物理法則,所有的能量定律,都被強行替換成了屬於淩雲的“道”。
火麒麟一頭撞進了這片區域。然後,詭異的一幕發生了。那足以融化山川的熾熱火焰,在進入這片區域的瞬間,其“熱”的屬性,就被混沌之力強行“歸零”了。它依舊是火焰的形態,但卻失去了溫度。緊接著,被冰極的“秩序”法則所凍結。於是,一頭栩栩如生、保持著前衝姿態的“火焰冰雕”,就這麼突兀地出現在了半空中。毀滅性的能量,被以一種最匪夷所思的方式,定格、封印。赤炎真人臉上的表情,徹底凝固了。他無法理解眼前發生的這一切,這已經完全超出了他的修道認知。
淩雲的身影,穿過了那尊靜止的火焰冰雕,來到了赤炎真人的麵前。他伸出手指,輕輕一點。指尖,點在了赤炎真人的眉心。混沌之力,順著指尖,無聲無息地侵入。赤炎真人那顆因為法力耗儘而變得脆弱不堪的元嬰,連同他的神魂,瞬間被混沌所同化,分解成了最原始的能量,然後被淩雲的道胎,吸收得一乾二淨。這位火雲穀主,連一句遺言都沒能留下,便雙目失去神采,身體如同斷了線的風箏,從空中墜落下去。而那尊巨大的火焰冰雕,也在此時,失去了最後的能量支撐,化作漫天紅藍相間的晶塵,隨風飄散,瑰麗而又致命。
至此,三位圍殺淩雲的元嬰修士,已去其二。隻剩下馮朝陽一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他沒有去看赤炎真人的結局,因為那已經不重要了。他隻是死死地盯著淩雲,那張蒼老的麵孔上,竟然浮現出一抹詭異的、解脫般的笑容。
淩雲緩緩地轉過身,看向這最後一個敵人。他知道,最後的盛宴,現在才要開始。這個毀了他宗門,害死他師尊,將他逼入絕境,又在他手上失去了一切的人,其內心的怨毒、不甘和絕望,將是滋養他混沌道胎的、最上等的“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