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濃重,寒風如刀。
物資發放處的倉庫裡,卻是另一番景象。
一盞功率不小的電燈泡,將屋子照得亮如白晝,也照亮了桌上那豐盛的酒肉和幾張油光滿麵的臉。
“一個外地的泥腿子,還真以為,自己有省裡的文件,就能在咱們西風農場,橫著走了?”
“做夢!”
“哈哈哈……”
屋子裡,充滿了肆無忌憚的哄笑聲。
混雜著酒氣和肉香,在這寒冷的冬夜裡,顯得格外刺耳。
就在這時,“吱呀”一聲,倉庫那扇厚重的木門,被人從外麵緩緩推開。
一股凜冽的寒風,猛地灌了進來,讓屋子裡幾個喝得正酣的乾部,都下意識地打了個哆嗦。
他們不耐煩地抬起頭。
門口,站著一男一女。
男的身材挺拔,麵容冷峻。
一雙漆黑的眼眸,在燈光的映照下,如同兩潭深不見底的寒淵,不帶絲毫感情。
女的,正是剛才那個,被他們百般羞辱,含淚而去的蘇曉梅。
隻是此刻,她的臉上,再也沒有了之前的怯懦和委屈。
隻有一種,站在自己男人身後時,才有的堅定和安寧。
來人,正是李鐵柱。
“喲!”
那個,名叫周胖子的後勤科乾部。
在看到,那兩個,去而複返的不速之客時。
臉上非但沒有,絲毫的懼色,反而……
露出了一個,充滿了玩味和挑釁的,殘忍冷笑!
“這不是,咱們的‘李大領導’嗎?”
“怎麼?不在您的‘總統套房’裡,好好休息,跑到我們這兒來,乾什麼?”
“是來……討飯的嗎?”
他說著,還故意地拿起桌上那塊,肥得流油的紅燒肉。
在李鐵柱的麵前,晃了晃。
那感覺,就好像,是在逗弄一隻,搖尾乞憐的……
野狗!
李鐵柱沒有理會他們那充滿了挑釁的目光。
他隻是,拉著蘇曉梅的手,緩緩地走進了屋子。
目光平靜地,掃過那張擺滿了大魚大肉的油膩桌子。
然後,一言不發地。
將手中那隻,盛著發黴玉米麵的破布口袋,解了開。
“嘩啦啦……”
一股,黑黃相間,早已是結了塊,散發著刺鼻黴味的粉末。
被他儘數倒在了那,還算乾淨的水泥地上。
在這間充滿了酒肉香氣的屋子裡,那堆如同垃圾一般的玉米麵,顯得是那樣的……
刺眼!
那樣的……
充滿了諷刺!
做完這一切,李鐵柱才緩緩地抬起頭。
目光落在了那個,依舊是坐在主位上,翹著二郎腿的周胖子臉上。
他的聲音,很平靜,聽不出任何的喜怒。
“我來這裡,就想問一件事。”
“你們這裡,有酒,有肉,有白麵饅頭。”
“為什麼,發給我妻子的,卻是這種……連豬都不吃的東西?”
轟!!!
李鐵柱這番話,雖然說得是雲淡風輕。
但那股子,毫不掩飾的,質問和……
殺意!
卻是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感到了一陣,莫名的……
心悸!
“呸。”
周胖子他將嘴裡那塊,還沒嚼爛的雞肉,狠狠地吐在了地上。
然後慢條斯理地,從桌上拿起一塊同樣是油膩膩的抹布,擦了擦自己的嘴。
臉上露出了一個,充滿了倨傲和不耐煩的冷笑。
“為什麼?”
“因為,我們農場的物資,就是這麼緊張!”
“今年的收成不好,糧食緊缺,能給你們,分到一口吃的,就已經算是,天大的恩賜了!”
“怎麼?李副科長,您這位從省城裡來的‘大領導’,連這點苦,都吃不了嗎?”
他的語氣中,充滿了濃濃的嘲諷。
“就是!”
旁邊的老王,也是陰陽怪氣地,幫腔道:
“有的吃就不錯了!還挑三揀四的!”
“再敢在這裡鬨,信不信,連這狗食,都沒你們的份兒!”
“我看啊,某些人,就是官僚主義思想,太嚴重!脫離群眾,太久了!忘了咱們艱苦樸素的革命傳統了!”
矮個子老張,更是直接,給李鐵柱,扣上了一頂“政治帽子”。
他們一個個,有恃無恐,囂張跋扈。
因為在他們看來,這個李鐵柱,就是一個,沒有任何根基的“空降兵”。
得罪就得罪了,對方又能怎麼樣!又敢怎麼樣?!
聽著他們那,一句比一句,還要囂張,一句比一句,還要無恥的汙言穢語。
李鐵柱,笑了。
那笑容,很淡,很冷,卻讓周圍的空氣,仿佛瞬間下降了好幾度!
“好。”
他輕輕地,點了點頭。
“很好。”
他緩緩地,鬆開了蘇曉梅的手,獨自一人,向前走了兩步。
那挺拔的身軀,在昏黃的燈光下,投下了一道,充滿了壓迫感的,巨大陰影!
他緩緩地,從自己的口袋裡,掏出了一份,蓋著鮮紅印章的,紅頭文件!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正是那份,由省委和省軍區,聯合下發的……
人事任命!
“我現在,以——”
“人民軍,疆省生產建設兵團,西風軍墾農場,生產建設科,副科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