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奈地搖頭:“不行了,已經沒氣了。心跳呼吸全無,體溫也降到底了。”
他頓了頓,聲音更低,“孕婦肚子裡的孩子也不見了,估計是被急流衝走了,可能是分娩途中遭遇了洪峰,母體和胎兒都被卷進激流,分離在中途……”
現場氣氛頓時沉重得如同凝固。
風輕輕吹過,蘆葦沙沙作響,卻沒人說話。
有人沒經曆過這種事,還是剛入伍的新兵,看著那具小小的遺體,突然雙腿一軟,當場蹲在地上乾嘔起來,眼淚不受控製地往下掉。
“隊長,又發現一個!”
遠處傳來急促的呼喊聲,打破了死寂。
人們立刻打起精神,紛紛衝向岸邊。
一艘小船在湍急的水流中搖晃,幾個搜救隊員合力拉著纜繩,手忙腳亂地把小船拽到岸邊。
泥水濺起,打濕了褲腿,但沒人顧得上這些。
這次撈上來的是個男人,四十歲左右,穿著破舊的棉布襯衫,渾身濕透,臉色鐵青。
最令人動容的是,他懷裡死死抱著一根濕漉漉的圓木頭,雙臂緊鎖,姿勢宛如護著懷中的孩子一般。
他的手指已經凍得發紫,關節僵硬,肌肉痙攣,根本掰不開,像是用儘生命最後一絲力氣也要守住什麼。
幾個人圍上去,輪流用力,又拿來溫水澆在手指上,才終於一點點將那塊木頭從他手裡拿開。
木頭表麵粗糙,沾滿青苔和泥漿,卻被他死死抱住,仿佛那是他唯一的希望。
彭宴舟默默蹲在一旁,盯著那具遺體看了許久。
雨水順著他的帽簷滴落,打濕了肩章。
他低聲說:“他大概是以為懷裡抱的是自己的娃。聽見洪水來了,顧不上自己,隻想把孩子救出去。為了救孩子,才會冒這麼大的險跳進河裡……”
他的聲音很輕,卻像刀子一樣劃過每個人的心。
沒有人接話,隻有風吹過河麵的嗚咽聲。
“繼續擴大搜尋範圍!”
科長突然站到高處,舉起喇叭,聲音洪亮而堅定,穿透雨幕,“必須把所有人都找出來!一個都不能漏!我們不能讓這些鄉親白白犧牲!”
他的眼眶發紅,卻依舊挺直腰板,下達命令時沒有一絲遲疑。
命令一下,部隊立刻增派人手,沿河布控。
公安和民兵也緊急調來兩批新隊員,帶著救生衣和探杆迅速投入搜救。
附近幾個村又調來十條鐵皮小船,船身斑駁,卻滿載著希望,在河麵上排成一線,來回穿梭。
探照燈在灰暗的天空下閃爍,像是一雙雙不肯閉上的眼睛。
“彭團長,我們聽說小念……她是不是真的掉河裡了?”
麥金花和文淼騎著自行車匆匆趕來,車輪碾過泥濘的土路,濺起大片水花。
她們把車往地上一扔,不顧滿身泥點,氣喘籲籲地衝上前,滿臉焦急地抓住彭宴舟的胳膊。
麥金花的聲音顫抖著,眼裡噙著淚水,“你們找到了嗎?她才八歲啊,彭團長,她那麼懂事,那麼乖……”
“我也說不準。有個村民說看見我老婆掉下去了,可我不信。我現在心裡亂得很,腦子裡翻來覆去都是她在河邊的樣子,怎麼可能莫名其妙就掉進水裡?她一向謹慎,怎麼會這麼不小心?可是眼下人不見了,河邊又沒人看見她上岸,唯一的可能就是落水了。我們現在正全力打撈,每一寸河段都沒放過,哪怕還有一絲希望,我們也不能放棄。”
“按理說小念不該出這種事啊,她又不是頭一回去河邊,怎麼會下水呢?”
麥金花一臉不信,眉頭緊緊擰在一起,嘴唇微微顫抖。
她坐在河岸的石頭上,雙手緊緊攥著衣角,指甲幾乎掐進掌心。
“她從小就懂事,知道河邊危險,從來不靠近深水區,連小時候跟我們一起玩水都隻在淺灘踩踩水花。她知道顧老爹最怕她出事,怎麼可能自己往河裡走?除非……除非是被人推的,或是出了什麼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