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康定城被一層淡淡的霧包裹。我背起行囊,踏上前往更西、更高的旅途。
地圖上的紅線越過折多山後,如血脈般蜿蜒進入川藏腹地,而那一點被密集等高線環繞的地方,標注著一個古老名字——理塘。
老一輩人說,這是一座“天上的城”,也是一座“歌中的城”。我將筆記本夾入風衣口袋,抬頭望向遠方天際。我知道,我要去的,是一座海拔四千米上的高原之心。
一、穿越毛埡:風起草原,藍天為蓋
進入理塘之前,必須穿越一片遼闊的草原——毛埡大草原。這是我在旅途中見過最乾淨的天與地。
車子在一條土路上顛簸前行,左邊是奔跑的犛牛群,右邊是連綿不絕的青綠。草原的風如巨掌般撫摸車窗,天空低得仿佛伸手可觸。
途中我下車休息,一位騎馬的藏族少年從遠處策馬而來。他名叫羅布,眼神清澈有力。
他邀請我騎一程。他說:“外來人來理塘,看的是遠;我們生在這裡,看的是近。”
我問他“怎麼看近?”
他說:“草從地裡生出來,我們從草裡長出來,我們走得再遠,還是會回來。”
我們並排騎著馬,風掠過耳邊,雲影從身上掠過,草原不語,但世界在此刻沉靜如歌。
二、理塘城:世界高城的風骨輪廓
理塘,是中國海拔最高的縣城之一。初入城時,我被這裡的純粹震撼。
城市不大,卻建築堅實,金色廟頂與白色石牆彼此映襯,街頭多穿藏袍的人,手持轉經筒,步伐緩慢卻堅定。
我在街邊一家木質茶館落座,老板是一位年過六旬的藏族老人,自稱格桑,曾是遠赴印度學佛的僧人。
我問他:“你怎麼看理塘?”
他不答,隻朝窗外一指——
窗外正是一位年輕僧侶在清掃寺前的雪地。他一圈一圈地掃,動作安靜如舞。
格桑輕聲說:“你看到的,是理塘;我聽到的,是理塘的心跳。”
三、長青春科爾寺:金頂之下的轉經人
次日清晨,我前往長青春科爾寺。
這座寺廟是藏傳佛教格魯派的重要寺廟之一,亦是理塘精神的象征。寺廟建在高坡之上,登頂需要跨越三百餘級石階。
寺外經幡隨風鼓動,宛如五彩雲濤。一位老婦人正在緩慢地轉經,口中念著低緩的藏文經文。我走近與她交談。
她名叫央宗,今年已七十七歲,每天都會來寺轉經一千圈。
我問她為何。
她微笑:“我不懂書,不會數,但我懂風。我轉經,是把願望交給風,讓它去你們看不見的地方。”
我默然不語,隻低頭鞠了一躬。
我寫下:“寺廟是人心的回聲壁,願望在這裡,不是用來實現的,而是用來沉澱的。”
四、格薩爾傳人:說唱中的千年騎士
傍晚,草原邊緣一處帳篷中,一場古老的表演正在上演。
帳篷內,一位中年漢子披著厚重藏袍,正聲情並茂地說唱著《格薩爾王傳》。他聲線高亢,一句一句如戰馬疾馳,每段故事之間插入鼓點與嗩呐。
他名叫強巴多吉,是理塘少有的格薩爾非遺傳人。
我問他:“你唱了多少年?”
他答:“三十七年。”
我問:“你記得多少段?”
他答:“四百段。但我還在背,還有兩千段。”
我吃驚:“那你要唱到幾歲?”
他咧嘴一笑:“唱到我的孩子能接著唱。”
帳篷外的風越吹越緊,而帳篷內,故事繼續。我坐在角落,聽那歌聲穿透風雪,直擊人心。
那不是表演,那是曆史在歌中複活。
五、地圖與高原城的烈音節
回到城中,我獨坐旅館頂樓天台。
理塘城燈光稀疏,夜空澄明。天空上繁星密布,像被歲月鑿穿的洞口,而我,正坐在星光和風之間,攤開地圖。
我將理塘一筆描紅,圈注:“高原高城,風骨歌喉。”
筆記頁上寫下:
“理塘,是高原文明的聲帶。草原是氣息,賽馬是韻律,格薩爾是歌詞,風是合唱。‘地球交響曲’在此奏響烈音之章,高海拔的文明,用的是低調的靈魂和高聲的傳承。”
那一夜,我夢見自己策馬疾馳在雪線之下,身後不是塵土,是千年前格薩爾王的馬蹄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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