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畢節那天,烏蒙山背後的天色微冷,車沿著盤山道緩緩下降。隨著海拔的變化,雲也從頭頂漸漸沉到山腰,像是曆史落地前最後的一場風。
遵義,是我在貴州旅途裡最“響”的一站,不是因為它喧嘩,而是因為它的“沉音”穿越了曆史與現實——這是一座因一次會議而被載入共和國年鑒的城市,也是一座以江河與赤水釀出南國熱烈的地方。
列車進站時,廣播重複播報:“歡迎來到曆史文化名城——遵義。”而我卻聽見另一種聲音在耳邊輕語:“這是一次轉折。”
我翻開《地球交響曲》地圖,在貴州北緣,烏江與赤水交彙的那一點上畫下紅圈,寫下:
“第134站:遵義。她的名聲在書上,她的體溫在人間。”
一、會議舊址:曆史沉默時,人卻發聲了
我第一站,去了遵義會議會址。
那是一座極普通的老樓,青磚小院,雕花木窗,屋內燈光昏黃。我站在主會議室門外時,正巧遇上一隊學生排隊參觀,老師輕聲講著1935年那一場會議,“一錘定音,改變方向。”
我沒有跟進去,而是站在窗邊看著舊椅、桌案、油燈,腦中浮現出一幕幕沉默中的激烈。
當年,紅軍長征至此,處於內外交困,敵強我弱,而就是在這裡,一群人關上門,在風雨夜裡重整旗鼓,用一次投票改寫曆史。
我寫下:
“遵義的意義,不在於它贏過誰,而在於它沒放棄‘說話’的權利;
在最沒希望的時候,仍敢開口,這就是信念的起點。”
二、紅花崗下:舊巷、鍋氣與煙火城市的呼吸
離開會址,我步入紅花崗老街。
與會議的莊嚴不同,這條街道上滿是人間味道。磨石板路、灰磚青瓦、沿街小吃鋪、曬辣椒的陽台、罵小孩的老奶奶、攤煎餅的中年男人——這些才是遵義的“日常麵容”。
我在一間粉麵館坐下,點了一碗羊肉米粉。老板娘利索,話不多。我問她:“你覺得遵義好在哪?”
她想了想說:“安靜又響。”
我笑:“什麼意思?”
她咬字極輕:“你看得見它安靜的地方,比如舊房子、老人、紅牆,但你也聽得見它響的地方,比如早市、碼頭、鍋碗瓢盆。”
這就是遵義,不靠雕刻,也不靠修辭,它是一個活生生的動詞。
我寫下:
“遵義不是博物館,而是一鍋還在咕嘟作響的生活老湯;
不必翻舊書,在街口坐一會兒,就知道她還在講述。”
三、茅台鎮邊:赤水酒香與河流裡的火
我第三天去了仁懷市茅台鎮。
沿著赤水河一路向北,兩岸皆山,江水泛紅,不知是泥沙還是日色,倒像是一條燃燒著的河。
鎮上街巷酒香濃烈,幾乎令人微醺。我隨一位酒廠工人參觀酒窖,他一邊搬壇,一邊說:“我們茅台酒不是發明的,是沿赤水河慢慢釀出來的。”
我問他:“你喝得出年份嗎?”
他抿一口說:“年份是一種時間的餘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