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出甘孜雪山北坡,腳步踏入岷江上遊,我正式進入阿壩藏族羌族自治州。
這裡,是川西北的門戶,也是青藏高原向四川盆地的過渡帶。大山在這裡鬆動,河流在這裡改向,民族在這裡交錯,曆史在這裡塌陷又重建。阿壩不隻是一個地名,它像一塊鑲嵌在國家地殼板塊交界處的骨片,縱有裂紋,卻從不掉落。
列車穿過茂縣峽穀時,耳邊是風嘯,眼前是殘橋與新路交錯。我翻開《地球交響曲》地圖,在青藏高原南緣與橫斷山係北端交界的阿壩高原落筆,寫下:
“第138站:阿壩。她是山的骨折,是民族的接縫,
更是記憶之牆——既要挺立,又不能忘。”
一、汶川之下:山的沉默,人心的回音
我第一站,去了汶川。
這座城市之名,永遠與2008年那個春夏之交並列。那年,一場地震撕開山體,也撕開了國人的心臟。
如今的汶川早已重建,道路平整,校舍嶄新,橋梁寬闊,但我走進映秀鎮地震遺址公園時,仍忍不住心頭發緊。倒塌的樓、歪斜的路燈、殘存的課桌,一切都如同昨日未遠。
我遇到一位正在講解的老師,他是地震幸存者,如今主動留在這片土地上從事災難教育。
他說:“我們不講悲慘,我們講教訓;我們不講英雄,我們講堅強。”
我問:“那你個人最深刻的記憶是什麼?”
他笑笑:“是那之後,我每年都更認真地過生日。”
我寫下:
“汶川教會我們一件事:
山會崩,人會散,但人心不能沉;
災難不能定義我們,回應災難的方式才定義我們。”
二、桃坪羌寨:石頭牆內的時間守望者
第二天,我去了桃坪羌寨。
這是世界唯一保存完好的羌族碉樓群之一,也是我此行最沉靜的一站。寨子由石頭築起,屋與牆相連、道與房相通,是一個“活著的防禦結構”。
我跟隨一位羌族老人穿行在巷道中,他指著每一麵牆,講它們在抵禦戰亂、雨雪與歲月中留下的痕跡。
他說:“羌人不怕沒有城,怕的是牆心鬆了。”
我問:“牆會倒嗎?”
他淡淡一笑:“牆會倒,人不倒;人若倒,再高的城也隻是廢墟。”
我站在寨牆之上,遠望岷江穿穀而來,一群孩子正在碉樓下跳圈圈,我仿佛聽見時間在石頭縫裡呼吸。
我寫下:
“羌寨不是觀光地,是一座石頭記憶宮;
每塊磚都寫著‘我們還在’。”
三、鬆潘古道:邊貿舊城的馬蹄餘音
我第三站去了鬆潘,這座古城是阿壩州的行政中心。
曆史上,它是藏漢回羌四族交彙之地,是通往西寧與拉薩的咽喉,是馬幫與驛路的重要關隘。
我在城牆下走了一圈,街道依舊青石鋪路,古橋仍存,一些馱馬鈴鐺懸在客棧門口——雖然如今的鬆潘已不再馱鹽,也不再出兵,但她的“關隘氣質”依然藏在每一塊青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