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吳阿蒙。
榆林的風還沒完全退去,沙粒在我行李縫裡、鞋底之間仍有餘溫。我踏著這股尚未冷卻的風,翻過黃河西岸的曲折山道,走進了山西西部的群山之中——呂梁。
說起呂梁,大多數人想到的是高原、黃土、山路、酒,還有那一代抗戰英雄的崢嶸歲月。但真正走入這片土地,我才發現,它的沉默,遠比它的烈更讓人動容。
呂梁是太行山的西麓,是黃土高原的南北中線,是晉中與晉南、陝北與晉西的交彙點。
它的地貌,既不像北方那般曠闊,又不似南方那般婉轉,而是一種向內的折疊,一種不動聲色的厚重。這種厚,是由黃土積累成山,由時間壓成脊梁的。
我來,是想親自走進這片“烈性土地”下的柔性血脈。
一、汾陽街巷:酒香彌漫下的沉靜日常
我的第一站,是汾陽。
汾酒之名早已名滿天下,但我更感興趣的,是酒之外的人間。
清晨,我走在汾陽老街。街道不寬,石板鋪地,巷口掛著一塊牌子:“杏花村街”。
一個酒坊正在蒸餾,熱氣升騰,香氣撲麵。一位中年酒工正在搖動釀酒車間的鍋蓋,額頭上的汗水在晨光裡閃光。
我走過去問:“這香,是你做的?”
他笑了:“酒不是我做的,是我爺爺留下的,鍋爐是他修的,我隻是守著。”
“你為什麼不去城裡?”
他說:“哪兒也不如這兒踏實,酒就在地下,我就在上頭。”
我明白了,這不是商業,而是血緣。
我寫下:
“呂梁的酒,不是烈在喉,
是重在心;
她不是為了讓人醉,
是讓一座山一代人都穩。”
二、文水縣窯洞:土牆深處的手工火光
第二日,我去了文水縣的一處村落。
這裡有一片尚存的土窯民居,依山而鑿。村中有一戶手工陶藝人家,仍在用傳統土窯燒製日用陶器。
女主人正在給陶器上釉,男主人在窯前守火。我坐在窯邊,與他們攀談。
女主人說:“我們家四代人都燒這個罐罐。”
我問:“現在還有人買?”
她不答,男主人笑著接話:“人少,但土不能丟,火不能滅。”
我看著那些一隻隻剛出窯的水缸、米壇,灰白質樸,像極了這裡的山民:沉默、耐燒、不脆。
我寫下:
“呂梁的器,不靠花哨,
卻每一隻都藏住了火;
她的土,不軟,
卻能盛住一年四季的飯香與故事。”
三、中陽縣山路:青煙與石階中的舊信仰
呂梁地勢複雜,山高路遠。
我乘車沿中陽縣的山路前行。途中見一座建在山腰的廟宇,古意盎然,香火未斷。我下車,拾階而上。
廟中隻一位守廟老人,拄著拐杖,在清掃落葉。
我問他:“還有人來拜嗎?”
他回我一句:“誰說信仰非得熱鬨?”
他說這廟初建於明末清初,經曆數次毀建,但總有人偷偷修補,總有人清晨來掛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