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塞卡凱的那一刻,風沙似乎也隨我腳步而起。它不再如拉夫哈那般輕柔,而是夾雜著炙熱與速度,仿佛想要對我耳語些什麼,卻又匆匆帶走。我站在這片巨岩環抱、沙丘起伏的土地上,望著前方蒼茫的地平線,心裡浮現出一種奇妙的感受——這裡,似乎沉睡著一個深深的夢。
塞卡凱並不是旅行者首選的城市,它更多的是一個過渡的名字,是地圖上的縫隙。但《地球交響曲》告訴我:真正的音符,不在管弦齊鳴時,而在那一刻的停頓與呼吸。
這座城市,就是那一瞬的停頓。
塞卡凱最引以為傲的,是它周圍的岩石群——高聳、粗糲、如天然堡壘般立在沙漠邊緣。當地人稱之為“火影石林”,因為當夕陽照射之時,岩壁會泛出橘紅的光輝,仿佛火焰在大地燃燒。
我租了一輛越野車,駕車駛入那片岩區。車窗外,岩石仿佛一張張斑駁的麵孔,有的沉默,有的怒吼,有的微笑。風在峽穀中穿行時,會發出奇異的低鳴,如歌如訴。
我下車,攀上一塊平整的岩石席地而坐,用指尖觸摸那熱辣的石麵。這些岩層經曆了數百萬年的風蝕與熱脹冷縮,表麵布滿天然紋理,有如無言的詩行。
“這裡不是廢墟,是一部無聲的史書。”我自語。
那一刻,我仿佛聽到腳下的岩石說話。它們不是沉默,而是太久未被傾聽。我輕輕放下掌心,寫下:“塞卡凱的石,不是沉默,而是太久未被傾聽。”
我走進一條細長的岩縫中,發現了一串風化後的手印,它們從岩石上印入我心中,像古代旅人留下的足跡。陽光從頂部縫隙灑下,灰塵在光柱中飛舞,像流動的時光。
我伸手觸摸那一道道褪色的痕跡,仿佛在撫摸遠古歲月的呼吸。
我記下:“塞卡凱的火影石林,是時間用光與沙粒雕刻出的誓言。”
在老城區的邊緣,有一座小巧古樸的清真寺,周圍並無高牆,僅有一口水井守候著前來禮拜的人。
那天正午,氣溫接近四十五度,我走進清真寺外的陰影裡,一位老者坐在水井旁,默默將水澆在井口的小樹苗上。
他看見我,微笑著邀請我喝水。我蹲下身子,捧起一捧井水——清冽,甘甜,帶著石灰與沙土特有的清香。
“這棵樹十年前剛種下時隻有半尺高。”他說,“當時很多人笑,說這地方不長綠。但你看,它如今已經遮住了一方烈陽。”
我望著那稚嫩卻倔強的小樹,內心也被一種靜默的力量擊中。
“你在找什麼?”他忽然問我。
我沉默片刻,說:“我在找,旅途的聲音。”
他笑了笑,說:“那你來對地方了。這裡沒有喧嘩,有的是沉下來的心。”
我寫下:“塞卡凱教我,信念不是口號,而是持續十年澆一棵樹。”
傍晚時分,我在城市一角遇見幾個小孩,正在廢棄的牆麵上作畫。他們用從沙中取出的天然顏料塗抹出各種圖案:太陽、駱駝、帳篷,還有一個一個圓形的人頭,笑得咧嘴。
我走上前問他們:“這些人是誰?”
“是我們啊!”一個女孩笑道,“我們正在畫未來。”
我怔住。這句話,勝過所有繁複的詞句。
在這片嚴酷卻不絕望的土地上,未來不是一種口號,而是孩子們畫在牆上的日常。
“我們每天來畫。”另一個孩子說,“如果風把它吹走了,明天我們再畫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