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部工業區的毒霧消散後的第三周，“共生號”的能量感應係統捕捉到了異常強烈的低頻波動。林夏站在全息投影前，看著那片被標紅的海域——它位於這個平行宇宙地球的赤道附近，被當地人稱為“死亡之海”，麵積相當於三個地中海，海水呈現出詭異的灰黑色，衛星圖像顯示，這裡的海洋生物幾乎絕跡，連最頑強的浮遊生物都難以存活。
“波動源頭在海溝深處，能量特征與西部工業區的‘怨念聚合體’相似，但更龐大、更混亂。”小張調出海水樣本分析數據，屏幕上的紅色警告連成一片，“海水ph值2.7，相當於強酸溶液，重金屬含量超標300倍，還有大量未分解的塑料微粒，密度達到每立方厘米120個。”
李強指著投影中盤旋在海域上空的黑影：“那是變異的海鳥，它們的羽毛在酸性海水中褪成了白色，喙部變得尖銳如刀，靠捕食同類和岸邊的生物存活。連天空都被它們的排泄物汙染了，形成酸雨帶，惡性循環越來越嚴重。”
林夏的目光落在海溝邊緣的一座廢棄石油鑽井平台上，平台的鋼鐵支架一半已沉入海中，剩下的部分爬滿了墨綠色的藻類——那是吸收了毒素變異的“噬油藻”，能分解石油卻會釋放劇毒物質，是這片海域的“毒瘤”之一。“老周說，十年前這裡發生過史上最大的原油泄漏事故，當時為了掩蓋真相，他們用強酸銷毀證據，結果毀掉了整個海洋生態鏈。”
“共生號”抵達“死亡之海”上空時，艙體表麵的護盾自動切換成抗腐蝕模式，泛出一層細密的藍光。舷窗外，灰黑色的海水像一鍋煮沸的墨汁，不斷冒著氣泡，氣泡破裂時釋放出刺鼻的硫化氫氣味，連飛船的過濾係統都難以完全阻隔。
“先投放‘中和錨’。”林夏按下啟動鍵，飛船底部彈出十二根銀色的金屬柱，柱體表麵布滿與土星希望之花相同的螺旋紋路，“這些柱子能釋放堿性平衡因子，逐步提高海水ph值，為後續淨化打基礎。”
金屬柱落入海中的瞬間，激起巨大的灰黑色浪花。但接觸到海水的刹那，柱體表麵的紋路立刻亮起綠光，浪花竟在綠光中變得清澈了幾分。監測儀顯示，投放點周圍的海水ph值開始緩慢上升，雖然幅度微小，卻已是這片海域十年來的第一次正向變化。
“下方十公裡處有座廢棄的海洋監測站。”李強操控飛船降低高度，“那裡的深海探測器或許還能用，能幫我們定位海溝深處的能量源頭。”
監測站的鋼鐵建築一半已被海水淹沒，露出水麵的部分爬滿了噬油藻，墨綠色的藻葉在風中搖曳，像無數隻揮舞的觸手。林夏穿上特製的抗腐蝕潛水服，帶著探測器樣本管走出艙門，腳踩在平台的鏽跡上，發出“哢嚓”的碎裂聲。
“小心這些藻類。”小張的聲音從通訊器傳來，“它們的汁液含有神經毒素，沾到皮膚會導致麻痹。”
林夏用激光刀劈開擋路的藻葉，綠色汁液濺在潛水服上，立刻冒出白煙。她走到監測站的主控室門口，發現門已被變異的珊瑚礁堵住——那些珊瑚在酸性海水中長成了尖銳的晶體狀，像天然的防盜網。
“共生號”的機械臂及時趕來，清除了珊瑚礁。主控室內積滿了黑色的淤泥，淤泥中躺著幾具白骨，看衣著是當年的監測人員。林夏在操作台的廢墟中找到了一個閃爍著紅光的硬盤，插入便攜終端後，一段模糊的影像開始播放：
十年前的夜晚，鑽井平台發生爆炸，原油像黑色的噴泉湧入海洋，監測人員對著鏡頭嘶吼：“他們要倒強酸！瘋了！這樣會殺死所有生物的！”畫麵晃動中，能看到穿著防護服的人將一桶桶綠色液體倒入海中，接觸到原油的瞬間，海麵燃起綠色的火焰……
影像在劇烈的震動中中斷。林夏握緊拳頭，硬盤的溫度仿佛燙得驚人——這不是意外，是人為的毀滅。
“探測器有反應了！”小張的聲音帶著急促，“海溝深處有個巨大的能量場，形狀像……一頭鯨魚！”
林夏立刻返回飛船，全息投影顯示，海溝底部確實有一頭藍鯨大小的能量體，它的輪廓由無數海洋生物的虛影組成，魚群在它的“身體”裡穿梭，海龜在“鰭肢”上棲息，最後卻都化作灰黑色的顆粒，被能量體吸收。
“是‘海洋之靈’的怨念聚合體。”林夏的聲音有些沉重，“它由無數死去的海洋生物意識凝聚而成，比工業區的那個更純粹，也更悲傷。”
“共生號”潛入海中，抗腐蝕護盾在周圍形成一個透明的氣泡。越往深處，光線越暗，隻有變異生物的眼睛發出幽綠的光，像漂浮的鬼火。當接近海溝時，林夏終於看清了那頭“能量鯨魚”——它的身體不斷閃爍，時而化作完整的藍鯨，時而分解成無數魚蝦，發出的低頻悲鳴讓海水都在震顫。
“你們是來……給我們收屍的嗎？”一個蒼老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帶著無儘的疲憊，“原油燒完了，強酸浸透了，連骨頭渣都被塑料吃了……還有什麼可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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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夏讓飛船懸停在能量體前方，調出主宇宙的海洋影像——清澈的海水中，鯨魚在噴水，珊瑚礁五彩斑斕，魚群像銀色的閃電穿梭。“我們是來還債的。”她的聲音透過能量波傳遞出去，“人類欠你們的，該還了。”
能量鯨魚的“眼睛”盯著影像，分解的速度慢了下來：“還？怎麼還？沙子能變回珍珠嗎？死魚能活過來嗎？”
“不能。”林夏的回答很坦誠，“但我們能讓海水變清，讓塑料消失，讓後代知道這裡曾有過怎樣的美麗，讓他們不再犯同樣的錯。”她啟動飛船的“淨化矩陣”，無數納米機器人從艙底湧出，像銀色的雨絲落入海中，開始分解塑料微粒和重金屬，“這些機器人能吃掉塑料，轉化成無害的碳酸鹽；投放的‘噬毒菌’能分解原油殘留，它們的排泄物是浮遊生物的養料。”
能量鯨魚沉默地看著納米機器人工作，海水中的塑料微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灰黑色漸漸褪去，露出下方海床的岩石。“你們的機器……能活多久？”
“隻要有需要，它們會一直工作。”林夏調出另一組數據，“我們還帶來了改良過的珊瑚種子，它們能在酸性環境中生長，分泌的鈣質能中和海水；還有‘共生藻’，能與珊瑚互利共生，吸收二氧化碳，釋放氧氣。”
當第一顆珊瑚種子在海床上紮根，長出嫩粉色的芽時，能量鯨魚的身體突然劇烈閃爍，無數海洋生物的虛影從它體內分離出來，在海水中盤旋成一個巨大的環。“這是……它們的執念。”蒼老的聲音帶著一絲釋然，“想再看一次乾淨的海……”
林夏讓“共生號”釋放出所有的“平衡因子”，這些由希望晶體和地球海洋微生物培育的物質，在海水中形成一道綠色的光帶，將生物虛影與珊瑚芽連接起來。奇跡發生了——虛影們化作點點熒光，融入珊瑚芽中，原本嫩粉色的珊瑚突然加速生長，開出了白色的花朵，花朵飄落之處，長出了成片的海草。
“謝謝……”能量鯨魚的身體開始變得透明，“告訴岸上的人……海不記仇，但也不健忘……好好待它……”
當能量體徹底消散時，海溝深處湧出一股清泉，泉水與海水混合後，ph值瞬間上升到5.0。小張興奮地喊道：“檢測到活的浮遊生物！是新生的！”
返航時，林夏看著舷窗外的變化——灰黑色的海水已變成深青色，變異海鳥的數量減少了一半，有些甚至開始清理羽毛上的毒素。在投放“中和錨”的區域，一群小魚正圍著金屬柱遊動，它們的鱗片在陽光下閃著微光，是健康的銀色。
“老周說，沿海的漁村已經有人回來打漁了。”李強指著屏幕上的漁船影像，“他們用的是我們提供的‘生態漁網’，不會捕撈幼魚，還能收集海水中的塑料。”
林夏望著逐漸放晴的海麵，遠處的天空中，變異海鳥的白色羽毛開始出現淡淡的灰色——那是毒素消退的跡象。她知道，這片海洋的完全恢複需要百年時間，但當第一顆珊瑚發芽、第一條小魚遊動、第一艘漁船歸來時，救贖的齒輪就已開始轉動。
“共生號”的日誌裡，新的記錄寫道：“海洋的記憶比人類長久，它能記住傷害，也能記住善意。拯救瀕臨枯竭的海洋，從來不是逆轉過去，而是用無數個微小的‘現在’，壘起未來的希望。”
當飛船駛離“死亡之海”時，林夏最後看了一眼海溝的方向——那裡，成片的珊瑚正在生長，海草在水流中搖曳，銀色的魚群穿梭其間，像一場遲到了十年的盛宴。而在這片重生的海域上空，陽光終於穿透雲層，灑下金色的光芒，仿佛在為這場跨越傷痛的救贖，鍍上永恒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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