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元年1662年)正月,緬甸阿瓦城的護城河結著薄冰,水麵漂浮著幾片枯葉。永曆帝朱由榔蜷縮在者梗營地的草棚裡,手裡摩挲著一塊磨得光滑的玉佩——這是皇後王氏留給他的遺物,上個月皇後因“水土不服,憂憤而亡”《求野錄》)。帳外傳來緬甸士兵的嗬斥聲,他下意識地抱緊了懷裡剛滿十歲的太子朱慈煊。
此時的者梗營地,早已沒了“行宮”的樣子。竹籬笆被雨水泡得發腐,營門口的“大明永曆”旗幟被風撕成了布條。原本三百多人的流亡隊伍,經過兩年的損耗,隻剩下不到五十人,其中大半是老弱婦孺。每天清晨,都有人在草棚裡無聲地死去,緬甸人隻肯給些發黴的糙米,連掩埋屍體的力氣都快湊不齊了。
“陛下,緬甸王又派人來了。”太監龐天壽掀簾進來,聲音發顫。他手裡拿著一張緬文請柬,墨跡淋漓。請柬上寫著:“明日卯時,請大明君臣至者梗河濱‘結咒立誓’,以固兩國邦交。”
永曆帝盯著請柬上的“結咒”二字,突然有些不安。自去年緬甸王莽白弑兄篡位後,這已經是第三次“請”他們去赴宴了。前兩次沐天波以“陛下龍體欠安”推脫,這次莽白特意注明“必須親往,否則視為背約”。
“天波呢?”永曆帝抬頭問。沐天波正蹲在籬笆外磨刀,那是一把緬甸長刀,刀刃在晨光裡閃著冷光。聽到傳喚,他走進草棚,看到請柬就皺起了眉:“陛下,這是鴻門宴。莽白剛殺了哥哥篡位,心裡有鬼,想借‘結咒’之名除掉我們這些‘外人’,好向清廷表忠心。”
旁邊的綏寧伯蒲纓附和:“沐公爺說得對!緬甸人狼子野心,萬萬去不得!”可光祿寺少卿高績卻急得跳腳:“不去?萬一緬甸人翻臉,咱們連這草棚都住不成!不如……派幾個大臣代陛下去吧?”
沐天波猛地一拍桌子:“高大人說得輕巧!誰去?去了就是死!”他轉向永曆帝,單膝跪地:“陛下,臣願帶家將護駕前往,若有不測,臣等拚死護陛下突圍!”他身後的沐府侍衛齊聲喊道:“願隨公爺死戰!”這些人裡,有《鹿鼎記》中沐劍聲的原型沐忠顯,還有吳立身等江湖義士,個個握緊了腰間的兵器。
永曆帝望著這些麵黃肌瘦卻眼神堅定的臣子,突然哭了:“朕連累你們了……”他抹了把淚,站起身:“朕是大明天子,死也要死得像個樣子。明日,朕親自去。”
康熙元年七月十八日清晨,者梗河濱霧氣彌漫。河岸上搭著幾座竹棚,緬甸文武官員早已等候在那裡,身後站著兩百多手持長刀的士兵,刀光在霧中若隱若現。永曆帝帶著沐天波、馬吉翔等四十二位大臣走到河邊,剛要拱手見禮,莽白的弟弟莽貌突然高聲喊道:“你們這些亡國之人,還敢擺天朝架子?今日就替我王清理你們!”
話音剛落,緬甸士兵像潮水般圍了上來。馬吉翔第一個癱倒在地,哭喊著“饒命”,卻被一刀劈成兩段。沐天波大吼一聲,奪過身邊士兵的長刀,左劈右砍,瞬間放倒三人。他身後的沐府侍衛拔出短刀迎戰,吳立身雖已年過六旬,卻依舊勇猛,一刀刺穿了一個緬甸軍官的喉嚨。
“保護陛下!”沐天波一邊廝殺,一邊往永曆帝身邊靠攏。可緬甸人越來越多,大臣們一個個倒下:蒲纓被亂刀砍死,高績抱著柱子大罵“蠻夷”,被亂箭射穿了身體,連那個平日裡隻會溜須拍馬的太監龐天壽,也撿起塊石頭砸向敵人,最後被一刀刺穿胸膛。
永曆帝被兩個侍衛護著退到河邊,看著臣子們一個個死去,突然推開侍衛,朝著緬甸士兵喊道:“住手!要殺就殺朕,放了他們!”可沒人理會他的呼喊,沐天波已經渾身是血,左臂被砍斷,卻依舊死死護住皇帝,直到被一根長矛刺穿後背,他回頭望著永曆帝,嘴唇動了動,像是想說什麼,最終還是倒在了血泊裡。
這場屠殺持續了一個時辰,四十二位大臣全部殉難,河水裡飄滿了屍體,染紅了者梗河的水麵。永曆帝被緬甸士兵按在地上,太子朱慈煊哭著撲上去,卻被一腳踹開。當他被押回營地時,看到草棚外跪著十幾個幸存的宮女,見到皇帝就哭暈過去。
這就是曆史上的“咒水之難”,《求野錄》裡記載:“死者四十二人,橫屍河濱,水為之赤。”而緬甸人這麼做,不過是為了給清廷遞投名狀——就在屠殺發生前三天,吳三桂派來的使者已經到了阿瓦城,帶來的條件簡單粗暴:“交出朱由榔,雲南邊境永無戰事;否則,屠阿瓦城。”
莽白於七月二十三日派士兵拆除了者梗營地的籬笆,把永曆帝父子和剩下的宮女太監全都關進了木籠,像牲口一樣運往阿瓦城。路上,有個叫任國璽的老臣僥幸未赴宴)想搶回皇帝,被亂棍打死,他臨死前喊“大明亡矣”。
八月十四日,木籠抵達阿瓦城。吳三桂的部將愛星阿早已等候在城門口,他看著籠中須發皆白的永曆帝,嘴角露出一絲嘲諷:“朱由榔,沒想到你也有今天。”永曆帝抬起頭,冷冷地問:“你是誰?”愛星阿傲然道:“大清定西將軍愛星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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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漢奸的狗。”永曆帝啐了一口,“回去告訴吳三桂,朕是朱元璋的子孫,死便死了,休想讓朕屈膝!”愛星阿被罵得惱羞成怒,下令“好生看管”,扔進了阿瓦城的地牢。
地牢裡陰暗潮濕,永曆帝抱著太子,靠在冰冷的石壁上。朱慈煊問:“父皇,我們還能回南京嗎?”永曆帝望著地牢頂上的一線天光,喃喃道:“能……等明年春天,桃花開了,咱們就回去……”他知道這是騙孩子,也騙自己——南京的桃花,他再也見不到了。
十月,緬甸人用大象馱著木籠,將永曆帝父子送往雲南。
當木籠抵達騰越今雲南騰衝)時,吳三桂親自來“迎接”。他穿著清朝的親王蟒袍,見到永曆帝就假惺惺地跪下:“罪臣吳三桂……”永曆帝打斷他:“吳三桂,朕問你,你不是漢人嗎?為何要做韃子的走狗?”吳三桂被問得滿臉通紅,半天說不出話,最後灰溜溜地站起來,下令“加快行程”。
這場從緬甸到雲南的押送,走了整整三個月。康熙元年十二月初三,永曆帝父子被押到昆明,關在篦子坡今昆明逼死坡)的一座破廟裡。廟裡的老和尚給他們端來一碗熱粥,永曆帝接過粥,對著老和尚拱手:“多謝師父,朕……無以為報。”老和尚歎道:“陛下保重,佛會保佑您的。”可保佑不了了。吳三桂已經在昆明城裡架好了刑場,隻等清廷的“處決令”。永曆帝知道自己時日無多,在廟裡寫下最後一道“詔書”,其實就是一封血書,上麵隻有八個字:“寧為玉碎,不為瓦全。”這八個字,後來被刻在了篦子坡的石碑上,提醒著後人,南明的最後一位皇帝,沒有跪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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