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治十八年1661年)正月,紫禁城乾清宮的龍榻前,燭火搖曳,映著順治帝蠟黃的臉。
順治帝的病來得又急又猛,從染上天花到臥床不起,不過短短五天。他心裡清楚,自己時日無多,最要緊的是選定繼承人。可他生前最疼愛的皇四子早已夭折,剩下的幾個兒子裡,最大的也才十歲,選誰來坐這龍椅,成了他最後的難題。
《清稗類鈔》裡記載,順治曾想把皇位傳給堂兄嶽樂,覺得“子少國疑,不如立長君”。這話傳到孝莊太後耳朵裡,老太太立刻拄著拐杖衝進寢宮,指著順治的鼻子罵:“你忘了太祖太宗創下的基業?怎能拱手讓給旁支!”
讓他下定決心選玄燁的,是一個叫湯若望的洋人。這位在欽天監任職的傳教士,深得順治信任。他說:“皇三子玄燁出過天花,終身免疫,不會像陛下這樣被病魔奪去性命,此乃天意。”在那個天花能輕易奪走帝王性命的年代,這話比任何理由都有說服力。順治點了點頭,讓王熙、麻勒吉兩位大臣草擬遺詔。他躺在病榻上,聽著王熙念“立皇三子玄燁為皇太子,繼朕登基,即皇帝位”,渾濁的眼睛裡閃過一絲釋然。他招手讓玄燁過來,用枯瘦的手摸了摸兒子的頭——這孩子去年出天花時,差點沒挺過來,如今額頭上還留著淡淡的痘痕,沒想到竟成了繼位的資本。
正月初七夜裡,順治帝駕崩,年僅二十四歲。遺詔裡除了定立儲君,還特意指定了四位輔政大臣:索尼、蘇克薩哈、遏必隆、鼇拜。順治的心思很明白,這四人有滿有蒙,有文有武,互相牽製,總能保得小皇帝長大成人。
正月初九,登基大典在太和殿舉行。玄燁穿著一身不合身的龍袍,領口和袖口都要宮女提著才能走路。他被太監架著走上丹陛,腳下的金磚冰涼。殿外的百官跪了一地,山呼“萬歲”的聲音震得他耳朵疼,他忍不住想回頭找母親,卻被旁邊的太監輕輕按住了肩膀。
孝莊太後站在屏風後,看著孫子被簇擁著坐上龍椅,眼淚又忍不住掉了下來。她知道,這把椅子不是好坐的。兒子順治六歲登基,被多爾袞壓了七年;如今玄燁更小,四個輔政大臣會不會變成第二個、第三個多爾袞?她悄悄對身邊的侍女說:“以後每日給皇上講太祖創業的故事,讓他知道這江山來得有多難。”
玄燁還不懂什麼叫“江山”,他隻覺得這大典太漫長。司儀官喊“跪”,他就跟著太監的指引往下跪;喊“叩首”,他就趴在地上磕頭。磕到第三輪時,他的小膝蓋已經疼得發麻,偷偷抬眼看向階下,隻見四位輔政大臣站在最前麵,為首的索尼胡子都白了,正一臉嚴肅地盯著他;旁邊的鼇拜則瞪著眼,好像誰欠了他錢——這是玄燁對鼇拜的第一印象,後來很多年,這個印象都沒改過。
大典結束後,玄燁被送回毓慶宮,一進門就甩掉龍袍,抱著乳母的脖子哭:“我再也不要穿那硬邦邦的衣服了!”乳母趕緊捂住他的嘴,嚇得臉色發白:“小主子,這話可不能亂說!”他哪裡知道,從坐上龍椅的那一刻起,有些東西就由不得他選了。
四位輔政大臣一開始倒還安分。他們在順治的靈前發誓“同心同德,輔佐幼主”,辦事也還算儘心。索尼是四朝元老,資格最老,凡事都以“祖宗家法”為先;蘇克薩哈原是多爾袞的人,後來反戈一擊,總覺得矮人一頭;遏必隆性子軟弱,遇事沒有什麼主見;隻有鼇拜,仗著自己戰功赫赫,越來越張揚。
有一次,戶部要給鑲黃旗和正白旗換地,鼇拜說當年多爾袞把好地都分給了正白旗,如今要換回來。蘇克薩哈是正白旗人,自然不答應,兩人在朝堂上吵了起來。鼇拜氣得擼起袖子,指著蘇克薩哈的鼻子罵:“你個賣主求榮的東西,也配跟我爭?”玄燁坐在龍椅上,看著鼇拜唾沫橫飛的樣子,嚇得緊緊攥住了衣角。
退朝後,孝莊太後把玄燁叫到慈寧宮,問他:“今日朝堂上,你覺得鼇拜做得對嗎?”玄燁搖搖頭:“他太凶了。”太後歎了口氣:“他是凶,可現在咱們還離不得他。你要記住,做皇帝的,不光要會發脾氣,更要會忍。”
玄燁似懂非懂,卻把這話記在了心裡。他開始偷偷觀察這四個輔政大臣:索尼爺爺總說“老臣老了”,卻在關鍵時刻能鎮住場子;蘇克薩哈叔叔總是皺著眉,好像有心事;遏必隆伯伯見了鼇拜就躲;鼇拜叔叔最喜歡彆人給他磕頭,誰要是不順他的意,準沒好果子吃。
那年秋天,玄燁在禦花園裡讀書,看見鼇拜帶著一群武將從外麵進來,個個佩著刀,徑直走到太和殿門口才解下來。太監說這是“特例”,可玄燁想起太後的話,默默把這件事記在了心裡。
八歲的康熙,就這樣開始了他的帝王生涯。龍椅很高,很寬,卻容不下一個孩子的天真。他每天要天不亮就起床讀書,要聽大臣們說那些聽不懂的“政事”,要對著鼇拜那張越來越倨傲的臉強裝鎮定。隻是在夜裡,他偶爾會夢見自己還是那個出天花的孩子,躺在母親懷裡,不用管什麼“祖宗家法”,不用看誰的臉色——可夢總會醒,醒來後,他還是那個穿著龍袍的小皇帝,要在深宮裡慢慢學會長大,學會如何握住那把沉甸甸的權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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