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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九子奪嫡釀禍端(1 / 1)

康熙四十七年1708年)九月初四,塞北布爾哈蘇台行宮裡,康熙坐在禦座上,手裡攥著一卷奏折,階下跪著的太子胤礽,頭發散亂,錦袍上沾著塵土。

“你可知罪?”康熙問道。

胤礽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他身後的皇子們低著頭,誰也不敢吭聲。

康熙十四年1675年),胤礽剛滿周歲,就被冊立為皇太子。康熙對他傾注了全部心血:親自教他讀書,帶他南巡,甚至讓他監國理政。《清史稿·胤礽傳》說他“通滿漢文字,善騎射”,十二歲就能代康熙處理奏章,朝臣們都說“太子英明,有君人之度”。

康熙是個控製欲極強的帝王,既想讓兒子曆練,又怕他過早攬權。有一次,胤礽批複的奏折裡,有句“臣以為應減重賦”,康熙看了當即批注:“此事關乎國本,太子年幼,妄議朝政,殊為不當。”當著群臣的麵把奏折扔還給他,胤礽當時非常尷尬。

隨著皇子們陸續長大,皇子間的矛盾越來越多。大阿哥胤禔是長子,雖為庶出,卻跟著康熙打噶爾丹,軍功赫赫,總覺得“長幼有序”;三阿哥胤祉主持編書,拉攏了一群文臣,常以“文人領袖”自居;八阿哥胤禩更厲害,待人溫和,廣結善緣,朝堂上一半的官員都受過他的恩惠,私下裡稱他“八賢王”。

胤礽則變得非常放縱。他開始酗酒,對侍從非打即罵,甚至縱容手下毆打朝廷命官。有次南巡,江寧知府沒及時獻上美女,他就讓人把知府的門牙打掉。康熙氣得罵他“暴戾恣睢,類同匹夫”,可還是對他抱有很大希望,畢竟,這是他唯一的嫡子,是他親手培養的儲君。

康熙四十七年,康熙前往塞北巡查,夜裡,康熙的帳篷外總有黑影晃動,侍衛查問,竟是太子的人在窺探。康熙想起前幾年胤礽隨駕時,曾對人說“古今天子豈有活到七十歲的”,不由大怒:“這逆子,難道盼著朕死嗎?”於是頒旨廢掉胤礽的太子之位。

大阿哥胤禔第一個跳了出來,他跑到康熙麵前,說“胤礽不孝,請誅之”,還自告奮勇“願替父皇下手”。康熙盯著他:“你當朕不知道你和胤礽的怨仇?他是你弟弟,你竟能下此毒手?”沒幾天,三阿哥胤祉又揭發:“大哥用魘鎮之術咒太子,那些窺探帳篷的人,都是他派去的!”

康熙派人去胤禔府裡一搜,果然搜出了紮滿針的小木人。老爺子氣得渾身發抖,當場下令把胤禔圈禁在府裡,《嘯亭雜錄》裡說,胤禔被關了二十六年,“日與妻妾飲酒,生子女二十餘人”,活成了個行屍走肉。

大阿哥倒了,八阿哥胤禩成了新的焦點。朝臣們聯名保舉他為太子,連國舅佟國維都站出來說“八阿哥仁孝,可為儲君”。康熙看著那份密密麻麻的簽名,突然覺得後背發涼:這哪裡是保舉太子,分明是逼宮!他召集百官,劈頭就罵:“胤禩柔奸性成,妄蓄大誌,朕素所深知!他若當了太子,你們這群人是不是就要架空朕了?”

胤禩嚇得跪在地上,磕得頭破血流。他的勢力早已盤根錯節:九阿哥胤禟管著錢袋子,天天往他府裡送銀子;十阿哥胤?仗著母家勢力,幫他拉攏宗室;連手握兵權的十四阿哥胤禵,都和他稱兄道弟。康熙想動他,竟發現投鼠忌器。

這時候,四阿哥胤禛反而成了“異類”。彆人忙著結黨,他卻躲在家裡念佛,還替康熙處理黃河水患、清查虧空,得罪了不少人。有人說他“不近人情”,他聽了隻笑笑:“我本就不是為了人情活的。”可沒人知道,他府裡的謀士鄔思道,正日夜分析著朝堂局勢;他的心腹年羹堯,已在西北兵權漸穩——這隻看似沉默的狼,其實在悄悄磨礪爪牙。

康熙四十八年1709年),康熙突然下旨:複立胤礽為太子。

滿朝文武都懵了。隻有康熙自己知道,這是無奈的緩兵之計——八阿哥的勢力太大,必須用太子牽製;而經過一番折騰,他也懷念起這個承歡膝下的嫡子了。

可破鏡終歸難圓。複立後的胤礽,像變了個人,瘋狂培植私黨,甚至和步軍統領托合齊密謀“逼宮”。康熙五十年1711年),托合齊在宴會上說“太子何時才能登基”,這話傳到康熙耳朵裡,老爺子拍著桌子罵:“朕還沒死呢!”

第二年,胤礽再次被廢,圈禁在鹹安宮。這次,康熙再也沒給過他機會。

太子之位再次空懸,爭鬥卻變得更隱蔽。胤禩不再拋頭露麵,轉而支持十四阿哥胤禵。胤禵是胤禛的同母弟,卻和八阿哥更親近,他在西北打了勝仗,被封為“撫遠大將軍”,黃帶子、紫韁,風光無限,連蒙古王公都以為“這是未來的儲君”。

胤禛依舊不動聲色。他去鹹安宮看望廢太子,送去幾件棉衣;又在康熙生病時,親自熬藥,晝夜不離。

康熙晚年,常常獨自坐在南書房,對著兒子們的畫像發呆。有次對近侍說:“朕這一生,平三藩、收台灣、退沙俄,什麼風浪沒見過?可麵對這群兒子,竟覺得力不從心。”他開始頻繁祭祀,在天壇祝禱“願上天護佑,讓大清有個好君主”,卻始終沒再立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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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六十一年1722年)冬天,暢春園的紅梅開得正豔。康熙躺在床上,氣若遊絲。床邊圍著一群皇子,胤禩盯著遺詔,胤禵遠在西北,胤禛站在角落,眼神平靜得像一潭深水。當隆科多宣讀“傳位於四阿哥胤禛”時,胤禩的臉瞬間慘白,胤禟差點掀翻桌子——他們到最後都沒明白,這隻沉默的狼,是何時咬住了獵物的喉嚨。

九子奪嫡的結局,異常慘烈。

胤禩、胤禟被雍正改名為“阿其那”“塞思黑”滿語“豬”“狗”),圈禁至死;胤?被革去爵位,幽禁府中;胤禵從西北被召回,派去守皇陵。

這場爭鬥讓雍正登基後對宗室猜忌重重,不得不設立軍機處,把權力牢牢抓在自己手裡;也讓清朝的儲位繼承,從此變成了“秘密立儲”——皇帝把遺詔藏在正大光明匾後,不到最後一刻,誰也不知道下一任君主是誰。

康熙若地下有知,或許會想起那個塞北的秋天。他第一次廢太子時,曾對天哭:“朕未卜今日被鴆,明日遇害,晝夜戒慎不寧。”那時的他,大概已經預見了這場爭鬥的結局,卻終究沒能攔住——就像黃河的水,一旦決堤,便隻能任其洶湧,直到衝垮一切,再慢慢沉澱出一片新的河床。

隻是那些被卷走的人,那些在權力漩渦裡掙紮的皇子,那些因他們而流血的朝臣,終究成了史書上的幾行字,隨著風,散在紫禁城的紅牆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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