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光年間的廣州港,每日商船往來如梭,伶仃洋上的躉dun)船內,一箱箱鴉片正通過賄賂、偽裝等手段悄然流入中國。自乾隆末年英商開啟大規模鴉片走私以來,至道光朝,這一毒品已如瘟疫般蔓延至全國:上至王公大臣,下至販夫走卒,吸食者日眾;白銀外流導致國庫空虛,民生凋敝;軍隊士兵沉溺煙癮,戰鬥力銳減。鴉片流毒的深化,不僅是一場社會危機,更是中西方力量碰撞的前奏,最終將清王朝推向戰爭的邊緣。
鴉片走私的興起,與18世紀中西方貿易密切相關。彼時,中國的茶葉、絲綢、瓷器在歐洲市場供不應求,而英國的棉紡織品、毛織品卻因“天朝物產豐盈,無所不有”乾隆帝致英王喬治三世敕諭)而在中國滯銷,形成巨大貿易逆差。據《中國近代對外貿易史資料》記載,1760—1800年,英國每年需向中國支付白銀數百萬兩以彌補差額。
為扭轉逆差,英國東印度公司將目光投向鴉片。這種原產於小亞細亞的毒品,在印度被大規模種植——1773年,東印度公司獲得印度鴉片專賣權,在孟加拉、比哈爾等地建立鴉片種植園,采用“強製種植、壟斷收購”模式,將鴉片加工成“公班土”“白皮土”等品牌,專門銷往中國。正如馬克思在《鴉片貿易史》中指出:“英國東印度公司一手製造了這場毒品貿易,其目的是為了填滿自己的錢袋,同時摧毀中國的經濟。”
乾隆四十五年1780年),英商開始將鴉片走私至廣州,初期每年僅數百箱;至嘉慶年間,增至每年數千箱;道光元年1821年)後,竟突破萬箱大關。走私量激增的背後,是英國資產階級的貪婪——工業革命後,英國急需原料產地和商品市場,而鴉片成為打開中國大門的“敲門磚”。東印度公司董事會曾直言:“鴉片貿易是我們與中國貿易中最有利可圖的部分,必須不惜一切代價維持。”《東印度公司檔案》)
英商的鴉片走私形成了一套嚴密的網絡,滲透到中國社會的各個角落。
走私樞紐在廣州。儘管清廷規定鴉片為違禁品,但英商通過賄賂廣東官員,將鴉片先運至澳門或伶仃洋的躉船浮動倉庫),再由中國“鴉片販子”用“快蟹船”配備武裝的快船)接運至廣州黃埔,分銷各地。據《粵海關誌》記載,廣東巡撫、海關監督等官員“每年收受英商賄賂數十萬兩,對走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甚至有人直接參與分成。十三行中的行商也暗中協助,“以‘藥材’名義報關,實則夾帶鴉片”。
道光初年,鴉片走私突破廣州一隅,向北擴展至福建、浙江、江蘇、山東等沿海省份。福建廈門成為第二大走私中心,英商與當地“海盜船”勾結,“夜間卸貨,黎明即散”;浙江寧波則有“紅毛館”英國商館)暗中交易,“每箱鴉片售價洋銀八百元,利潤高達十倍”夏燮《中西紀事》)。至道光十年1830年),鴉片已通過內河航運深入內地,湖南、湖北、四川等省均出現煙館。除英商外,中國的“煙販”扮演了關鍵角色,如廣州的伍秉鑒十三行首領)、福建的葉恒澍等,他們“資本雄厚,聯絡官匪,操縱市場”;沿海漁民、船工為利所誘,成為運輸工具;甚至八旗子弟、綠營士兵也參與其中,“以巡邏為名,護送鴉片船,分得贓款”。這種“官商勾結、軍民參與”的局麵,使禁煙令形同虛設。
鴉片的泛濫,對中國社會造成了全方位的破壞,其危害之深,遠超一般毒品。
道光元年至十八年1821—1838年),中國外流白銀約達一億兩,相當於清政府兩年的財政收入。白銀短缺導致“銀貴錢賤”——道光初年,一兩白銀可兌換銅錢一千文,至道光十八年,竟達一千六百文。農民繳納賦稅需以銅錢折白銀,實際負擔增加六成,“昔日賣糧一石可完稅,今需兩石,民不聊生”黃爵滋《嚴塞漏卮以培國本疏》)。戶部尚書王鼎在奏折中哀歎:“國庫空虛,河工、軍餉皆無著落,皆因鴉片之故。”
國民身心健康更是飽受摧殘。鴉片吸食者“初則精神煥發,繼則萎靡不振,久而久之,形容枯槁,形同鬼魅”。據《清稗類鈔》記載,道光年間全國吸食者超過二百萬,“上自王公大臣,下至販夫走卒,甚至尼姑、妓女,不乏其人”。京城煙館“十步一哨,五步一崗”,廣州“大煙館張燈結彩,如同酒樓”,蘇州“富家子弟聚於煙館,晝夜不休,耗儘家產”。更嚴重的是,鴉片成癮者“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喪失勞動能力”,社會生產力遭到極大破壞。
軍隊戰鬥力也被大幅度削弱。綠營士兵“十之三四吸食鴉片”,八旗子弟更是“以抽大煙為時髦,弓馬廢弛,軍械鏽蝕”。道光十二年1832年),湖南提督楊芳奏報:“所轄士兵,半數沉溺煙癮,操演時昏昏欲睡,臨陣則望風而逃。”《籌辦夷務始末》)廣東水師“名為緝私,實則與煙販勾結,分贓自肥”,連林則徐也承認:“沿海軍隊,已無可用之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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麵對鴉片流毒,清廷並非無動於衷,但始終在“弛禁”與“嚴禁”之間搖擺,收效甚微。嘉慶帝曾多次下旨禁煙,但“禁令雖嚴,執行不力”。道光帝繼位初期,延續嘉慶政策,下令“嚴查廣州鴉片走私,懲辦受賄官員”,但廣東官員陽奉陰違,“將查獲的少量鴉片焚毀,以掩人耳目”。道光六年1826年),兩廣總督阮元查獲鴉片三千餘箱,本是重大成果,卻因英商“暫停走私數月,轉而賄賂更高層官員”,最終不了了之。
道光十六年1836年),太常寺少卿許乃濟提出《鴉片煙例禁愈嚴流弊愈大應亟請變通辦理折》,主張“弛禁鴉片,允許合法進口,課以重稅;隻禁官員、士兵吸食,民間不禁”,理由是“此舉可阻止白銀外流,增加國庫收入”。弛禁論得到部分官員支持,如廣東巡撫祁yu)便認為“與其禁而不止,不如弛禁收稅”。這種妥協主張,實質是對毒品貿易的縱容,遭到了林則徐等有識之士的強烈反對。
湖廣總督林則徐痛斥弛禁論:“鴉片流毒,若弛禁則蔓延更甚,數十年後,國將不國。”他在湖廣地區試行嚴禁,“查封煙館,緝拿煙販,強製吸食者戒毒”,短期內查獲鴉片數百斤,成效顯著。道光十八年1838年),鴻臚寺卿黃爵滋上《嚴塞漏卮以培國本疏》,提出“重治吸食者,論死立決”,認為“吸食者死,則販賣者、種植者自絕”。這份奏折震動朝野,成為嚴禁派的綱領性文件。
此時的道光帝,終於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他連續八次召見林則徐入京,聽取禁煙方略。林則徐直言:“若再放任鴉片,中原將無禦敵之兵,無充餉之銀。”《林則徐集·奏稿》)這句話刺痛了道光帝——作為王朝的守護者,他最恐懼的莫過於“兵弱餉空”。最終,道光帝下定決心:“鴉片必須嚴禁,林則徐著為欽差大臣,前往廣東查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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