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山之南的泗水岸邊,春秋末年的風總裹著鬆針的清苦。岸邊住著個後生,姓公輸,名般,魯地人都叫他魯班。這孩子打小就愛蹲在祖父的木工棚裡,看老人削木為偶。有回祖父剛雕好一隻銜葉的雀兒,轉身取工具的工夫,魯班就照著樣子刻了隻小的,比祖父做的還要精巧。
那時工匠砍木全靠斧頭,要截出平直的木料,得三人按住木身,一人揮斧慢劈。半日下來,手臂酸得抬不起來,木料還常因斧刃偏斜廢了。魯班二十歲那年,受魯君之命造宗廟,要百根筆直的楠木當梁。他領著工匠進魯山,發現有棵最粗的楠木長在峭壁邊,斧刃砍上去隻留道淺痕,砍了半天,木身連晃都不晃。
那天午後,魯班繞到峭壁另一側找路,腳下一滑,忙伸手抓身旁的灌木叢。指尖忽然傳來一陣刺痛,縮回來時,指腹已經滲了血。他蹲下來細看,那叢草不是尋常模樣,葉片邊緣長著細細的尖齒,像誰用小刀刻出來的。他捏著葉片順齒痕拉了拉,指尖又疼了;逆著推,卻隻覺澀滯,連汗毛都沒傷著。魯班眼睛亮了。夜裡回工棚,他找鐵匠要了塊熟鐵,照著茅草的齒痕打出一排細密的尖齒,又在鐵條一端安了木柄。第二天一早,他提著這新物件到楠木前,將鐵齒貼在木身上,雙手按住木柄輕輕一拉——“嗤啦”一聲,木屑像碎雪似的落下來,木身上赫然多了道深痕。往日劈一個時辰的木料,此刻用這“鐵齒木柄”拉上幾趟,一炷香的工夫就截得平平整整。魯班給它取名“鋸”,往後千百年,鋸子成了工匠手裡離不得的家什,魯山的那叢茅草,也被匠人喚作“魯班草”。
宗廟建到一半,新難題又來了。梁柱要架在石礎上,尺寸得絲毫不差,不然梁柱歪斜,宗廟早晚要塌。那時工匠靠“繩墨”定直線——把浸了墨的麻繩拉直一彈,木上就有了線。可要量直角、定方圓,隻能憑眼睛估,偏差總少不了。魯班盯著工地上的石礎發呆:圓形的石礎嵌在方形底座裡,日光落在邊角,竟沒有一絲歪斜。
他取來一根三尺長的木尺,刻上刻度,又找了根短木,把短木的一端釘在長木中點,讓短木能轉。轉著短木試了試:短木和長木垂直時,就是個“矩”,能量直角;短木和長木重合,又能當直尺用。他還在刻度旁添了“財、病、離、義、官、劫、害、本”八個字,說“工匠造屋要合天地道義,不能亂來”——這就是後來傳遍天下的“魯班尺”,也叫“曲尺”。
宗廟落成那年,楚國使者帶著重金來魯國,請魯班去造攻城的器械。那時諸侯爭霸,楚國想打宋國,卻愁宋國都城的城牆太高,士兵爬不上去。魯班到了楚都郢城,站在漢水邊上,看見農夫用梯子摘樹上的果子——梯子斜倚著樹乾,人一步一步就能往上爬。他忽然有了主意。
魯班領著楚國工匠,用硬木造“雲梯”:底部裝著車輪,架上立兩根巨木,巨木間橫插幾十根短木當台階,最頂上還安了能翻的“飛梯”,能搭在城牆上。雲梯造好那天,楚惠王親自來看。士兵推著雲梯往土坡跑,車輪滾起來,雲梯節節升高,飛梯一翻,真就搭在了坡頂。士兵順著台階往上爬,片刻就站在了坡頂,跟走平地似的。楚惠王大喜,當即下令備戰,要打宋國。
這天晚上,門外忽然傳來腳步聲,抬頭一看,是宋國的墨子。墨子也是魯國人,聽說魯班造了雲梯,特地從宋國趕來勸他。兩人坐在桌子旁,墨子解下腰間的皮帶圍在地上當城牆,拿木片當雲梯,和魯班模擬攻城。魯班換了九種攻城的法子,墨子都用守城的器械擋了回去。最後魯班說“我有個法子能破城,就是不說”,墨子卻笑了:“我知道你想殺我,可我已經把守城的法子教給宋國的弟子了。你殺了我,也攔不住宋人防備。”
魯班看著墨子誠懇的眼睛,想起自己苦練技藝本是想讓百姓生活得更好,如今卻要造器械殺人——這哪是工匠該做的事?他當即跟墨子保證,不再給楚國造攻城器械,還親自去見楚惠王,勸他彆打宋國了。楚惠王見魯班都這麼說,又怕墨子的守城法子,最後撤了兵。
日子久了,魯班的名聲越來越大,好多人來拜師。他收徒嚴格,不光看手藝,更看心性——工匠得有耐心,急功近利的話,再好的手藝也成不了事。有個叫泰山的青年,是魯山腳下的樵夫,長得五大三粗,說話慢半拍,卻抱著自己刻的木虎來拜師。那木虎做得精細,眼珠是黑琉璃的,四肢關節能活動,放在地上,竟能慢慢爬,尾巴還會輕輕擺。魯班見了,就把他收下了。
可泰山學手藝總顯得“慢”。魯班教徒弟做刨子,彆人三天就能做出能用的,泰山卻要磨七天。他不光把刨刃磨得發亮,還在刨床底部刻了兩道細槽,說“這樣木屑能順著槽掉下來,不會卡著”;魯班教大家做榫卯,彆人都照圖樣做,泰山卻總在榫頭處多刻個小凸點,說“這樣拚在一起更牢,不容易鬆”。起初魯班覺得這徒弟太固執,總改圖樣,常批評他“不懂變通”。有時徒弟們笑泰山“笨”,他也沒攔著——那陣子他滿腦子都想造“能飛的木鳶”,想看看天上的樣子,竟沒留意泰山眼底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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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造木鳶,是魯班登山時冒出的主意。那天他爬上魯山之巔,見雄鷹在雲端盤旋,翅膀一振就能乘風飛。他忽然想:要是能造隻木鳥,帶著人飛上天,豈不是能看見更遠的地方?他翻了古籍,見上麵寫“舜作竹笠,斷木為舟”,心裡琢磨:竹笠能擋風,木舟能浮水,木鳶要是有能擋風的翅膀,再裝上傳動的機關,說不定真能飛。
他領著徒弟砍來輕質的梧桐木,把木片削成羽翼的形狀,又在木鳶腹腔裡裝了齒輪和機關。試飛那天,工地上圍滿了人。魯班親自坐在木鳶背上,魯班按動機關,木鳶的羽翼猛地擺起來,竟真的離了地,慢慢往空中飛!
眾人仰著頭驚呼,木鳶越飛越高,翅膀擦過雲端,魯班的身影在雲裡若隱若現,還能聽見他喊:“我看見泗水了!像條銀帶子!”可就在這時,泰山忽然衝了上去,想抓木鳶的尾翼:“師父,我給木鳶加個尾舵,能飛得更穩!”可木鳶飛得正急,尾翼被他一碰,突然失了平衡,直直往下墜!
魯班在空中急得大喊,伸手想拉泰山,卻隻抓到一片衣角。“砰”的一聲,木鳶摔在地上,羽翼斷了兩根。魯班摔得手臂發麻,爬起來就往泰山那邊跑——泰山被木鳶壓在底下,嘴角滲著血,手裡還攥著那片沒裝上的尾舵木片。“師父……就說……加個尾舵……”泰山的聲音越來越輕,最後頭一歪,沒了氣息。
魯班抱著泰山的屍體,眼淚才砸下來。他這才想起,泰山每次改圖樣,都是為了讓器物更好用;想起泰山磨刨刃時,手指磨出血泡也不停;想起自己總說他“笨”,卻從沒認真看過他改進的工具——原來最有天賦的徒弟,被自己親手忽略了。後來工匠們把泰山埋在魯山的楠木林裡。沒過多久,那片林子裡竟長出了新樹,樹乾筆直,木紋細密,做木工時既不容易裂,又好雕刻。工匠們都說,這是泰山變的,他舍不得離開木工這行,就化作樹木,接著幫師父和師兄弟。
從那以後,魯班再也沒提過造木鳶的事,隻把泰山改進的刨子、榫卯圖樣一一整理好,傳給其他徒弟。他常跟徒弟們說:“我這雙眼睛,當年竟沒認出泰山的本事。你們往後收徒、做事,千萬彆學我——‘有眼不識泰山’,是我這輩子最該記住的教訓。”
後來魯班老了,把畢生的手藝寫成了《魯班經》,裡麵記著鋸子、曲尺、雲梯的造法,也記著泰山改進的那些小竅門。他還牽頭成立了工匠行會,定了規矩:每年農曆六月十三相傳是魯班的誕辰),天下工匠都要聚在一起,祭拜“魯班先師”。祭拜時,供桌上要擺鋸子、曲尺、刨子這些工具,還要供一塊泰山化的那種樹木做的木牌,牌上寫“泰山弟子”——既是紀念泰山,也是提醒後世工匠,要懂識人、惜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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