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釵頭鳳_中國野史大甩賣_线上阅读小说网 

第9章 釵頭鳳(1 / 2)

陸遊1125年—1210年),字務觀,號放翁,越州山陰今浙江紹興)人。南宋“中興四大詩人”之一,一生筆耕不輟,留下詩詞九千餘首,其詩兼具豪邁與沉鬱,既書家國情懷,亦寫個人悲歡。

唐琬1128年—1156年),字蕙仙,山陰望族唐氏之女,陸遊表妹,自幼聰慧溫婉,善詩詞、通音律,與陸遊青梅竹馬、情深意篤,卻因封建禮教與家庭壓力被迫分離,最終抑鬱而終,成為陸遊畢生無法釋懷的遺憾。

這一年,唐琬剛滿五歲,穿著鵝黃襦裙,攥著乳母的手,站在梅園門口,好奇地望著前來做客的陸家一行人——為首的是父親唐閎的好友陸宰,身後跟著一個比她略高些的男孩,眉目清俊,眼神裡帶著幾分少年人的機靈,那便是陸宰的第三子,陸遊。

當時陸遊八歲,因父親陸宰罷官歸鄉,暫居山陰。陸家與唐家本是姑舅親:陸遊的母親唐氏,是唐琬的姑母。

少年之間的相處,是甜蜜的。春日裡,他們會一起去鏡湖岸邊放風箏,陸遊牽著線,唐琬在一旁拍手笑,風把她的笑聲吹得很遠;夏日的夜晚,兩人坐在庭院裡的桂樹下,聽陸宰講嶽飛抗金的故事,陸遊攥著拳頭說“將來我也要保家衛國”,唐琬便默默遞上一把蒲扇,幫他扇去蚊蟲;秋日裡,他們一同在書房練字,陸遊寫得一手好楷書,便耐心教唐琬握筆,唐琬的字雖稚嫩,卻透著靈氣;冬日的雪天,兩人圍著火爐,陸遊讀詩,唐琬撫琴,琴音與詩句相合,成了冬日裡最暖的風景。

紹興十四年1144年),唐琬年滿十六,行及笄之禮。按山陰風俗,及笄後便可議親,陸母便立刻托媒人前往唐家提親。唐閎夫婦本就喜愛陸遊的才情與品性,又見女兒對陸遊早已心生愛慕,便欣然應允。

訂婚那日,陸家送來的聘禮格外豐厚:不僅有綢緞、玉器,還有陸遊親手寫的一卷詩稿,首頁題著“贈蕙仙”三字,裡麵收錄了他多年來為唐琬寫的詩詞,有“青梅如豆柳如眉,日長蝴蝶飛”的春日閒情,也有“相思似海深,舊事如天遠”的少年心事。唐琬捧著詩稿,指尖輕輕拂過字跡,臉頰緋紅,心中滿是歡喜。她回贈給陸遊的,是一把自己親手繡的絹扇,扇麵上繡著一對鴛鴦,遊弋在鏡湖的碧波之上,扇柄處刻著“陸唐連理”四字。

紹興十五年1145年),陸遊二十一歲,唐琬十八歲,兩人在山陰舉行婚禮。那一日,山陰城裡的百姓都來圍觀:陸家的迎親隊伍從城南一直排到城北,紅綢裝點的花轎在鼓樂聲中緩緩前行,陸遊身著大紅喜服,騎在高頭大馬上,目光始終望著花轎的方向,嘴角難掩笑意。唐琬坐在花轎裡,手攥著絹扇,心跳得飛快,她想象著婚後的生活:清晨與陸遊一同在書房讀書,傍晚陪他在鏡湖岸邊散步,閒暇時一起寫詩填詞,若是將來有了孩子,便教他們讀詩、撫琴……這般歲月靜好的畫麵,讓她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婚後的生活,果然如唐琬想象中那般美好。陸遊此時尚未入仕,每日除了苦讀備考,便是與唐琬相伴。他們的臥房外有一個小庭院,陸遊親手種了許多花,有唐琬喜愛的梅花,也有象征愛情的海棠。每當梅花盛開時,兩人便在梅樹下置一張小桌,煮一壺熱茶,或是論詩,或是對弈,鄰居們紛紛稱讚:“陸公子與唐姑娘,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陸遊與唐琬婚後一年,陸母的態度漸漸發生了變化。起初,隻是偶爾的不滿:有時她覺得唐琬太過嬌慣陸遊,讓他分心於兒女情長,耽誤了科舉備考;有時又覺得唐琬不像其他兒媳那般擅長逢迎長輩。但這些不滿,陸母起初並未表露出來。

真正讓陸母下定決心拆散兩人的,是兩件事。第一件事,是陸遊的科舉失利。紹興十六年1146年),陸遊赴臨安參加科舉,本以為憑自己的才情定能高中,卻因在考卷中提及“抗金複國”,觸怒了主張議和的宰相秦檜,最終名落孫山。陸遊失意而歸,心中煩悶,唐琬便時常安慰他,陪他在鏡湖岸邊散步,幫他排解愁緒。可在陸母看來,這卻是唐琬“迷惑”陸遊的證據——她認為唐琬總是與陸遊黏在一起,讓陸遊無心向學,才導致科舉失利。

第二件事,是唐琬婚後未生育。在封建時代,“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的觀念根深蒂固,陸母本就盼著能早日抱上孫子,可唐琬婚後一年多,肚子始終沒有動靜,這讓陸母的不滿愈發強烈。她開始私下裡對唐琬冷言冷語,有時甚至故意刁難,唐琬雖心中委屈,卻從不與陸母爭執,隻是默默承受,她覺得隻要自己做得更好,陸母總有一天會接納她。

可陸母的態度卻越來越差。有一次,陸遊不在家,陸母把唐琬叫到麵前,嚴厲地說:“你嫁入陸家,本該以相夫教子為重,可你看看你,不僅沒為陸家生下一兒半女,還讓務觀分心,耽誤了他的前程!你這樣的媳婦,如何配得上我們陸家?”唐琬聽後,淚水忍不住落下,她想解釋,卻被陸母打斷:“你不必多說,若是再這樣下去,我便不會再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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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琬把陸母的話告訴了陸遊,陸遊聽後十分生氣,他立刻去找母親辯解:“母親,科舉失利是我自己的原因,與蕙仙無關;至於生育,也是緣分未到,您怎能怪她?蕙仙溫柔賢淑,是個好妻子,您不能對她這麼苛刻。”可陸母卻態度堅決:“我是為了你好!你若想有出息,就必須與她分開!否則,你這輩子都彆想有出頭之日!”

陸遊陷入了兩難的境地:一邊是生養自己的母親,一邊是深愛的妻子。他試圖勸說母親,可陸母心意已決,甚至以“絕食”相逼。陸遊看著母親日漸憔悴的麵容,心中痛苦萬分,在“孝”字麵前,陸遊沒有選擇——封建禮教下,“父母之命”大於天,他若執意反抗,便是“不孝”,會被那個社會所不容。

唐琬看著陸遊日漸消瘦的模樣,心中明白,他們的婚姻已經走到了儘頭。有一天晚上,她看著陸遊,輕聲說:“夫君,我知道你為難。若是母親實在容不下我,不如……我們便分開吧。”陸遊聽後,緊緊抱住唐琬,淚水落下:“我不想讓你走,我舍不得你。”唐琬也哭了:“我也舍不得你,可我不想看到你為了我,與母親反目,更不想耽誤你的前程。”

陸遊並未真正休棄唐琬,而是在山陰城外的沈園附近,為她租了一處彆館,偷偷與她相會。他想,等母親的氣消了,再慢慢勸說,或許還有挽回的餘地。

那段時間,陸遊常常借口“外出讀書”,前往彆館與唐琬相聚。每次見麵,兩人都格外珍惜時光,他們會像從前一樣,一起做飯、讀書、寫詩,仿佛回到了剛結婚時的美好歲月。可這樣的相聚,卻充滿了不安——他們害怕被陸母發現,每次分彆時,都像是生離死彆。

唐琬曾在彆館的牆壁上題過一首詞,其中有“相思難表,夢魂無據,惟有歸來是”之句,字裡行間滿是對團圓的期盼。陸遊見後,心中更是愧疚,他對唐琬說:“蕙仙,再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會想辦法讓你回家。”唐琬隻是溫柔地搖頭:“我不著急,隻要能和你在一起,在哪裡都一樣。”

可紙終究包不住火。紹興十七年1147年)的一個春日,陸母得知了陸遊偷偷與唐琬相會的事,她怒不可遏,親自帶人前往彆館。彼時陸遊正在彆館與唐琬下棋,聽到外麵的喧鬨聲,便知道是母親來了。他讓唐琬趕緊從後門離開,自己則出去應付母親。

陸母見到陸遊,氣得渾身發抖:“你竟然還敢在這裡私會!我看你是徹底被她迷惑了!今天我就告訴你,你要麼跟我回家,從此與她斷絕往來;要麼,你就永遠彆認我這個母親!”陸遊看著母親憤怒的眼神,心中終於絕望了——他知道,自己再也無法維係這段感情了。

這一次,陸母沒有給陸遊任何機會,她親自寫下休書,逼迫陸遊簽字。陸遊握著筆,手不停顫抖,他看著“休書”二字,仿佛看到了唐琬的淚水,聽到了她的哭聲。可在母親的逼迫下,他最終還是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當唐琬收到休書時,正在彆館的窗前折梅花。她看著休書上陸遊的字跡,手中的梅花緩緩落下,淚水無聲地浸濕了信紙。她默默地收拾好自己的東西。

唐琬離開山陰後,回到了娘家。父母見她憔悴的模樣,心中十分心疼,卻也無能為力——在封建禮教下,被休棄的女子,很難再抬頭做人。而陸遊,在休棄唐琬後,被迫娶了母親為他挑選的王氏女子。王氏性格溫順,對陸母言聽計從,也很快為陸遊生下了兒子,可陸遊對她卻始終冷淡,他的心中,始終裝著唐琬。

紹興二十一年1151年),距離陸遊與唐琬分離已有四年。此時的陸遊,已通過科舉步入仕途,任福州寧德縣主簿,因公務返鄉,暫居山陰。而唐琬,在離開陸遊後不久,便在父母的安排下,嫁給了皇家宗室子弟趙士程。趙士程為人溫厚儒雅,知曉唐琬的遭遇,對她十分體貼,可唐琬心中的傷痛,卻始終無法愈合——她從未忘記過陸遊。

這一年的春日,山陰沈園的花開得格外繁盛,海棠、桃花、杏花競相綻放,吸引了許多遊人前來賞春。趙士程見唐琬終日鬱鬱寡歡,便提議帶她去沈園散心,唐琬猶豫了許久,最終還是答應了——她或許也在潛意識裡,期待著什麼。

那日的沈園,遊人如織,春風拂麵,花香襲人。唐琬挽著趙士程的手臂,緩緩走在園中小徑上,目光卻不自覺地四處張望,心中滿是複雜的情緒。突然,她的腳步停住了——不遠處的海棠樹下,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身著青衫,眉目依舊,正是陸遊。

陸遊也看到了唐琬。那一刻,時間仿佛靜止了。他看著唐琬,她比四年前消瘦了些,卻依舊美麗,隻是眼中多了幾分哀怨。而她身邊的趙士程,衣著華貴,舉止端莊,正溫柔地看著唐琬。陸遊的心中,瞬間湧起萬千情緒:有重逢的驚喜,有失去的痛苦,有對唐琬的愧疚,也有對現實的無奈。他想走上前,與唐琬說句話,可腳步卻像灌了鉛一樣沉重——他知道,如今的他們,早已是“人成各,今非昨”,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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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琬看到陸遊的那一刻,淚水差點奪眶而出。她想問候他一句“這些年你還好嗎”,可話到嘴邊,卻又咽了回去。她挽著趙士程的手,微微收緊,趙士程察覺到她的異樣,順著她的目光看到了陸遊,心中便明白了幾分。他沒有多說什麼,隻是輕聲對唐琬說:“我們去那邊坐一會兒吧。”

唐琬點了點頭,跟著趙士程走到不遠處的涼亭裡坐下。趙士程叫來仆人,點了一壺黃縢酒,幾碟小菜,對唐琬說:“喝點酒吧。”唐琬端起酒杯,卻沒有喝,隻是看著酒杯中的倒影,思緒飄回了四年前——那時,她與陸遊也常在這裡飲酒賞春,陸遊會為她斟酒,會給她夾菜,會笑著說“蕙仙,你看這花多好看”。可如今,已經物是人非,再也回不到從前。

陸遊站在海棠樹下,看著涼亭中的唐琬,心中痛苦萬分。他看到趙士程為唐琬斟酒,看到唐琬低頭沉思的模樣,知道自己再也沒有機會回到她身邊。他想離開,卻又舍不得——這是他與唐琬分離四年後的第一次重逢,他不知道下一次見麵會是何時,或許,再也不會有下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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