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出自元代大戲曲家鄭光祖所著雜劇《倩女離魂》,鄭光祖乃是“元曲四大家”之一,尤擅寫兒女情長,筆下人物多有至情至性者。此劇又脫胎於唐代陳玄佑的傳奇《離魂記》。
張倩女:東昌府太守張公的獨生女,年方十六。生得眉如遠黛描輕翠,眸似秋水漾清波,。溫婉如春水,一腔癡情。自幼便與表兄王文舉定了婚約,隻待文舉功成名就,便行合巹之禮。
王文舉:乃張太守內侄,也就是倩女的表兄,年方十九。出身書香門第,自幼苦讀聖賢書,眉目清朗,言談溫雅。一心想赴長安應科舉,求個一官半職,一來光耀門楣,二來也能早日迎娶倩女,不辜負這樁自幼定下的姻緣。
時維暮春,東昌府連日晴好,張府後園的海棠開得正盛,一簇簇壓在枝頭,紅的似火,粉的如霞,風一吹,花瓣便簌簌落在青石板上,鋪了層“花毯”。
這日清晨,張府前廳的夥計剛掃完地,就見巷口來了個青衫少年,背著個藍布包袱,手裡還提著個小禮盒,他剛走到府門口,守門的老仆就認出來了,忙笑著迎上去:“文舉公子來了!快裡邊請,老爺太太剛在前廳說話呢!”
王文舉作揖謝了,跟著老仆往裡走。穿過遊廊,就見前廳的槅扇半開,張太守正坐在太師椅上喝茶,張太太坐在一旁,手裡捏著串佛珠。他忙緊走兩步,躬身行禮:“姑父、姑母,小侄文舉,給您二位請安。”
張太守放下茶盞,笑著擺手:“快起來,一路辛苦。你這是……要往長安應試去了?”
“正是。”王文舉直起身,把禮盒遞過去,“小侄明日便啟程,今日特來辭行。”
張太太接過禮盒,放在桌上,拉著王文舉的手細細看了看:“好孩子,瞧你這模樣,比去年又清瘦了些,定是讀書累著了。長安路遠,你路上可得注意身體。”
正說著,就聽後園傳來一陣輕緩的腳步聲,伴著丫鬟春桃的聲音:“小姐,前廳有客人,咱們繞著走罷?”
王文舉順著聲音望去,就見廊下走來個少女,穿一件月白綾襖,係著條水綠羅裙,鬢邊插著支銀質海棠簪,手裡還捏著個剛繡了半朵蘭草的香囊。那少女眉眼彎彎,膚色瑩白,正是張倩女。
倩女原是要去後園摘花,沒料到前廳有客人,剛想繞開,卻被張太太喊住了:“倩女,過來見見你表兄。”
倩女腳步一頓,臉頰微微泛紅,低著頭走到前廳,對著王文舉屈膝福了福,聲音細得像蚊蚋:“見過表兄。”
王文舉看著她,心裡不由一動——去年見她時,她還帶著些孩子氣,如今卻出落得這般亭亭玉立,像後園剛開的海棠,嬌俏又動人。他忙躬身回禮:“表妹安好。”
張太守見兩人這般模樣,忍不住笑道:“你們倆自幼便定了婚約,往後就是一家人,不必這般生分。文舉,你此去長安,若能考中,回來便把你和倩女的婚事辦了,也了了我和你姑母的一樁心事。”
倩女聽了這話,臉更紅了,忙低下頭,心裡像揣了隻小兔子,“怦怦”直跳。她偷偷抬眼,見王文舉正望著自己,眼神溫和,嘴角還帶著淺淺的笑,便又慌忙低下頭,連耳根都熱了。
到了午飯時分,張府擺了桌酒席,為王文舉踐行。倩女坐在下首,麵前擺著一碟她平日裡最愛吃的蟹粉豆腐,卻沒動過幾筷子。她總忍不住往王文舉那邊瞟——看他端杯喝酒的模樣,看他夾菜時的動作,連他跟父親談詩文時認真的樣子,都覺得格外順眼。
張太太見她心不在焉,便用公筷給她夾了塊水晶肘子:“倩女,多吃些,看你這幾日都沒什麼胃口。”又轉向王文舉,“你表妹素日最愛繡些小玩意兒,你到了長安,若見著好的絲線,便給她帶些回來,她定歡喜。”
王文舉應了聲“好”,目光又落在倩女身上,見她垂著眼,臉頰泛著淺紅,像熟透的桃子,便又低下頭,慢慢喝了口酒,心裡竟有些舍不得離開。
飯後,王文舉要去收拾行李,便起身告辭。倩女送他到府門口,手裡還攥著那個蘭草香囊,猶豫了半晌,才把香囊遞過去:“表兄,這個你帶著……”
王文舉接過香囊,捏在手裡,針腳細密,蘭草的葉脈都繡得清清楚楚,頓時心裡暖烘烘的:“多謝表妹,我定會好好收著。表妹回去吧,風大,仔細著涼。”
倩女點點頭,站在府門口,看著王文舉的身影漸漸遠去,直到消失在巷口,才轉身回府。
自王文舉走後,倩女便每日坐在臥房的窗前,手裡本《論語》,翻來翻去總停在同一頁,字一個也沒看進去。
春桃見她這般模樣,便勸道:“小姐,文舉公子隻是去長安應試,過些日子就回來了,您彆這麼惦記,身子要緊。”可是倩女的心早跟著王文舉一起去了長安,這幾句安慰有什麼用呢?
日子一天天過去,倩女的身子越來越弱。她茶不思飯不想,夜裡總是夢見王文舉在長安的街上喊她,她跑過去,剛要抓住他的手,夢就醒了,隻剩下滿室的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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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太守和張太太見她這樣,急得團團轉,請了東昌府最好的大夫來診治。那大夫把過脈後,皺著眉歎了口氣:“大人、夫人,小姐這病,不是風寒,也不是體虛,是‘相思鬱結’之症。解不開心結,再好的藥也沒用啊!”
張太太聽了,忍不住抹眼淚:“這孩子,怎麼就這麼死心眼?文舉又不是不回來?”
張太守也皺著眉,歎了口氣:“罷了,先讓她好好歇著,我再派人去長安,給文舉捎個信,讓他考完試就趕緊回來。”
可送信的人還沒出發,倩女的病就更重了。她躺在床上,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臉色白得像紙,呼吸細得像遊絲。張太太守在床邊,日夜不離,眼淚都快哭乾了。
這日夜裡,月色格外亮,透過窗紙照在床鋪上,像鋪了層白霜。倩女躺在床上,忽然覺得身子輕得厲害,像一片被風吹起來的棉絮。她想坐起來,剛一動,竟直接飄到了半空中——她嚇了一跳,伸手去抓床沿,指尖卻從床杆上穿了過去,像穿過了一層薄霧。
“這是怎麼了?”她小聲嘀咕,心裡有些發慌。她試著往窗邊飄,竟輕輕鬆鬆穿過了窗紙,站在院子裡的月光下。腳沒沾著地,卻走得穩穩的,她也顧不上琢磨為什麼,隻想著:這樣是不是就能去找文舉表哥了?
夜風裹著她往前飄,飛過張府的朱漆大門,飛過城外的田野,飛過潺潺的河流。一路上,她看不見彆的,隻盯著前方亮著燈的地方。天快亮的時候,她看見一座驛站,驛站的屋簷下掛著盞紅燈籠,裡麵的燈還亮著,飄進去一看,王文舉正坐在桌前讀書,桌上放著她繡的那個蘭草香囊,壓在《春秋》的書頁上。
“表哥!”她喊了一聲,聲音輕得像風。
王文舉抬頭看見她,眼睛一下子睜大了,手裡的書“啪”地落在桌上:“表妹?你怎麼會在此處?你一個姑娘家,怎敢獨自跑這麼遠的路?”
倩女飄到他麵前,見他眼裡滿是驚憂,心裡有些甜蜜,又有些羞怯:“我……我想表哥,不想在家等,便來了。我不打擾你讀書,你彆趕我走好不好?”
王文舉皺著眉,看著她單薄的身影,身上還是那件月白綾襖,像是從家裡匆匆趕來的模樣,又氣又心疼:“你怎的如此莽撞?姑父姑母若知道了,不知要多著急!罷了,先在此處住下,待我應試結束,便送你回去。”
倩女聽了,連忙點頭,臉上露出了許久未見的笑容。她落在地上,試著走到桌前,拿起硯台旁的墨錠,想幫王文舉研墨,可指尖剛碰到墨錠,墨錠卻紋絲不動——她愣了愣,以為是自己沒使勁,又試了一次,還是碰不到,隻好訕訕地收回手,小聲道:“表哥,我給你倒杯茶吧。”
說著便去拿桌上的茶壺,可手還是穿了過去。她心裡納悶:怎麼回事?我怎麼連個茶壺都碰不到了?
王文舉見她動作古怪,便問道:“表妹,怎麼了?”
“沒……沒什麼。”倩女忙掩飾道,“許是路上累著了,有些勞累。表哥,你自己倒茶吧,我坐在旁邊陪你讀書就好。”
王文舉也沒多想,隻當她是真的累了,便點了點頭,繼續拿起書來讀。倩女坐在他旁邊,看著他認真的模樣,心裡暖暖的,也忘了剛才的疑惑——隻要能陪在他身邊,彆的什麼都不重要了。
從那以後,倩女便留在了驛站。每日清晨,天剛蒙蒙亮,王文舉就起來讀書,倩女便坐在他旁邊,看著他握筆的姿勢,筆尖在紙上劃過,留下工整的小楷;他累了,便站起來活動活動,倩女便跟著他在驛站的院子裡走一走,聽他說些長安的趣事;到了晚上,王文舉在燈下整理筆記,倩女便坐在旁邊陪伴他,王文舉覺得,有她在身邊,連讀書都不覺得枯燥了。
王文舉見倩女總不吃飯,便以為是驛站的飯食粗鄙,不合她的胃口。有一日,他去街上買筆墨,看見街邊有個賣蜜餞的小攤,想起倩女在家時愛吃金橘脯,便買了一包回來,放在她麵前:“表妹,你嘗嘗這個,是長安有名的蜜餞,甜得很。”
倩女拿起一塊蜜餞,剛要往嘴裡送,手卻一輕,蜜餞掉在了桌上。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對王文舉說:“表哥,你吃吧,我沒胃口。”
王文舉見她這般,便也不再勉強,自己拿起蜜餞吃了起來。倩女看著他,嘴角沾了點糖霜,像個孩子,忍不住笑了——她心裡雖然納悶自己為什麼碰不到東西,可看著王文舉開心的模樣,也就忘了這點疑惑。
日子一天天過去,離科舉考試的日子越來越近。王文舉也越來越忙,每天讀到深夜才睡。倩女見他辛苦,便想幫他做點什麼,可除了坐在旁邊陪他,什麼也做不了,隻好在他讀書累了的時候,輕聲跟他說說話,給她解解悶。
有一日夜裡,王文舉放下筆,揉了揉發酸的眼睛,歎了口氣:“表妹,我怕考不好,辜負了姑父姑母的期望,也辜負了你。”
倩女看著他,輕聲道:“表哥,你這麼努力,一定能考中的。我相信你,不管你考得怎麼樣,我都……都陪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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