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關泣雪
弘治二十六年冬,延綏鎮連降半月暴雪,長城腳下的\"狼窩溝\"突然傳出\"白狼顯靈\"的傳聞。謝明硯仍以\"謝掌櫃\"之名)披著羊皮襖,跟著運糧隊走進邊關時,寒風卷著雪粒打在臉上,像刀子割肉。鎮口的牌坊上掛著塊羊皮,上麵用狼血畫著歪歪扭扭的\"祥瑞\"二字,血凍成了黑紫色,被風吹得嘩嘩響。
\"謝掌櫃,快彆往前湊了。\"老獵戶秦翁拽住他的胳膊,老人的右手缺了兩根手指,斷口處結著凍瘡,\"總兵官鄭魁說這白狼是"鎮邊神獸",見者要繳"狼魂稅",其實就是......就是拿娃們的指節抵稅啊......\"他往地上啐了口帶血的唾沫,\"前兒個我那小孫子,就因為說"白狼是染的",被兵卒拖走了......\"
謝明硯的目光掃過鎮口的木樁,上麵拴著十幾隻瘦骨嶙峋的狼,毛色卻白得刺眼。湊近了看,狼毛根部還沾著未褪儘的灰黑色,雪水從狼身上淌下來,在地上積成小小的血窪——那不是狼血,是摻了鐵紅粉的人血。
一)狼穴血冊
\"這是從狼窩溝撿的。\"秦翁從懷裡掏出塊凍硬的麻布,上麵縫著半頁賬簿,墨跡被雪水浸得模糊,卻能看清\"每隻白狼加征獵戶指節三十枚\"的字樣。賬簿夾層裡夾著片狼皮,背麵用炭筆寫著:\"白狼者,灰狼染也,用童血拌硝石,可褪毛上色,七日即白\"。
謝明硯的指尖撫過狼皮,突然摸到個硬物——是枚孩童的指骨,被凍在狼皮裡,指甲縫裡還嵌著狼毛。他抬頭望向長城內側的\"祭狼台\",台上堆著的狼骨中,混著不少細小的骸骨,脛骨上還留著牙印——不是狼咬的,是人的牙印,像是被生生啃過。
\"鄭總兵說,白狼顯靈能讓蒙古兵退走。\"秦翁的聲音發顫,\"可上個月蒙古人來搶糧,咱們的兵連刀都舉不動——糧被貪了,餉被扣了,隻剩咱們這些老骨頭守著城牆......\"他突然指向鎮西的草料場,\"那裡藏著"白狼"的秘密,鄭魁的人看得緊。\"
二)染狼秘辛
三更時分,謝明硯與林羽借著雪霧摸到草料場,柵欄裡傳來狼的哀鳴。場中央的草垛後,十幾個兵卒正往狼身上潑東西——是滾燙的硝石水,混著剛從孩童指節上刮下的血肉。一隻灰狼被鐵鏈鎖在木樁上,毛被刮得稀爛,兵卒正往它身上塗白漆,狼的眼眶流著血,死死盯著角落裡的個小女孩——是秦翁的孫女,被捆在草堆上,右手食指已經沒了。
\"快點!鄭總兵說了,明早就要獻"白狼"給巡撫大人!\"領頭的把總踹了狼一腳,狼疼得直抽搐,身上的白漆裂開,露出底下的灰毛,\"這狼崽性子烈,得用童血喂才聽話......\"
謝明硯的手攥得發緊,藏在羊皮襖裡的\"民心璽\"硌著肋骨。林羽突然甩出鐵鏈,纏住把總的腳踝,謝明硯趁機衝過去砍斷女孩的繩索,卻見她懷裡揣著半塊狼骨,上麵用指甲刻著\"爹救我\"——是秦翁小孫子的字跡,那孩子已經死了。
二、將官凶相
\"抓住這兩個奸細!\"鄭魁帶著親兵闖進來,他披著白狼皮襖,腰間掛著塊鎏金\"鎮邊牌\",牌麵的\"勇\"字被血塗改成\"殺\"。他靴底踩著帶血的狼毛,腰間皮囊裡滾出孩童的小鞋,其中一隻繡著\"秦\"字,正是秦翁孫女的。
\"謝掌櫃,彆來無恙?\"鄭魁的刀指著謝明硯的喉嚨,刀刃上還沾著狼血,\"本將就知道,終南山的瑞石案沒完,你遲早會找到這兒來——哦不對,該叫您......陛下?\"他突然狂笑,從懷裡掏出塊玉佩,是謝明硯落在終南山的硨磲佩,\"趙公公死前說了,誰拿到這佩,誰就能換三百萬兩軍餉......\"
謝明硯猛地抬頭,鄭魁身後的親兵裡,有個麵生的校尉正往箭上抹毒藥——那是東廠的特製鶴頂紅,他在宮裡見過。\"你挪用軍餉養私兵,還敢用白狼造假騙朝廷,就不怕淩遲嗎?\"
\"淩遲?\"鄭魁用刀挑開草料場的地窖門,裡麵堆著如山的糧袋,上麵卻印著\"軍餉\"二字,\"等我的"白狼"送進宮,陛下隻會誇我"保境安民"!到時候,這延綏鎮就是我的天下......\"
一)軍糧血賬
地窖深處的木箱裡,藏著本賬冊,第一頁寫著:\"弘治二十六年秋,借白狼祥瑞之名,扣軍餉二百萬兩,換糧五千石,私養親兵三千\"。下麵附著的領糧名單裡,蒙古部落的名字赫然在列,旁邊標著\"每月送糧百石,換不犯邊\"——字跡是鄭魁的,他上個月還在奏折裡說\"蒙古畏懼天威,不敢近邊\"。
\"你不僅貪軍餉,還通敵?\"謝明硯的指節捏得發白,賬冊裡夾著張士兵的絕命書,墨跡被淚水泡得發漲:\"妻兒餓死,軍餉被扣,與其凍死於長城,不如戰死......\"他突然想起鄭魁遞的捷報,說\"士兵奮勇,殺敵三千\",原來都是假的。
二)獵戶反戈
\"鄭魁你個狗官!\"秦翁帶著十幾個獵戶衝進來,手裡的獵刀在雪光裡閃著冷光,\"還我孫子!還我糧食!\"老獵戶的箭正中鄭魁的狼皮襖,箭頭穿透皮毛,帶出片染過色的狼毛。
鄭魁的親兵舉刀就砍,謝明硯突然扯開羊皮襖,露出裡麵的龍紋令牌:\"朕乃弘治帝!凡助紂為虐者,斬!\"獵戶們愣了愣,突然齊齊跪倒,山呼萬歲的聲音震得雪沫子簌簌往下掉。
林羽甩出鐵鏈纏住鄭魁的手腕,謝明硯奪過他的刀,架在他脖子上:\"你用童血染狼,用軍糧通敵,可知罪?\"鄭魁還想掙紮,秦翁的孫女突然撲上來,用斷指的手死死摳他的眼睛:\"你還我哥哥!\"
三、雪夜清算
天亮時,延綏鎮的百姓圍在長城下,看著謝明硯將賬冊、糧袋、染狼的硝石一一擺在雪地上。鄭魁被捆在\"祭狼台\"上,他私養的親兵跪在旁邊,每人懷裡都揣著克扣的軍餉——那是用孩童指節換來的銀子。
\"朕在終南山以為,瑞石案已是極致。\"謝明硯的聲音在雪地裡傳得很遠,手裡舉著那隻染白的狼,\"沒想到邊關更甚——用孩子的血染狼,用士兵的命換糧,還要說這是"祥瑞"!\"他突然將狼放生,狼瘸著腿跑進山林,身上的白漆在雪地裡拖出道紅痕,像條淌血的路。
秦翁的孫女捧著哥哥的指骨,放在\"祭狼台\"上,百姓們跟著放下手裡的祭品——都是自家孩子的遺物,有虎頭鞋,有撥浪鼓,堆得像座小山。\"陛下,\"老獵戶顫巍巍地遞上塊狼皮,\"這是用真狼血畫的,您看看,這才是咱邊關的顏色......\"
一)長城血誓
謝明硯接過狼皮,上麵畫著幅邊關圖,長城內側寫著\"民心即長城\",外側畫著群持弓的獵戶,箭頭對著來犯的蒙古兵。他突然抽出林羽的刀,在自己掌心劃了道口子,血滴在狼皮上:\"朕在此立誓,凡邊關將士,軍餉加倍;凡貪墨糧餉者,斬立決;凡以祥瑞為名害民者,誅九族!\"
百姓們跟著舉起刀,在掌心劃出血口,血滴在雪地上,彙成條紅色的河,順著長城根往下淌。林羽突然指著遠處的烽火台,那裡升起了久違的狼煙——不是報喜的,是報平安的,是真真正正屬於邊關的信號。
二)白狼警世
離開延綏鎮時,謝明硯讓人拆了\"祭狼台\",在原地立了塊石碑,上麵刻著\"白狼血證\"四個大字,字縫裡嵌著鄭魁的骨灰和孩童的指骨。秦翁的孫女用木炭在碑上畫了隻灰狼,旁邊寫著\"真狼不白,真瑞在心\"。
\"陛下,該回京了。\"林羽牽著馬,馬背上馱著那本軍糧賬冊,\"戶部的人已經在半道等著了。\"
謝明硯搖搖頭,望著長城外的雪原:\"先去宣府,再去大同......\"他的聲音被風吹得有些散,\"朕要讓所有邊關都知道,朝廷的"祥瑞",不是白狼白狐,是吃飽穿暖的士兵,是安穩度日的百姓。\"
雪落在他的掌心,融化了血痕,卻凍不住那道深深的刀疤——像長城的垛口,永遠刻在了帝王的掌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