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那塊布滿裂痕、黯淡無光、靜靜躺在血泊邊緣的“通古斯隕石”。
壓力驟然消失。
腦海中的二胡聲也戛然而止。
小店陷入一片死寂。
隻有劉邦粗重痛苦的喘息,和我自己心臟瘋狂擂鼓般的聲音。
劉邦趴在地上,呆呆地看著那片空蕩蕩的、隻餘血跡的地麵,臉上的市儈、油滑、算計全都不見了,隻剩下一種深沉的、刻骨的茫然和……恐懼。他張了張嘴,似乎想罵什麼,卻隻發出嗬嗬的氣音。
我掙紮著爬到許仙身邊。他倒在書櫃下,臉色慘白如紙,胸口那片逆鱗徹底碎裂,隻留下一點沾染著血跡的殘片嵌在血肉模糊的傷口裡。手腕上的割傷深可見骨,鮮血還在汩汩流淌。氣息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
“老許……老許!”我顫抖著手去探他的鼻息,眼淚終於不受控製地湧了出來。憤怒、恐懼、絕望、還有那撕心裂肺的無力感,如同潮水般將我徹底淹沒。我輸了。我們輸了。羽哥……被擄走了。老許……生死不明。邦哥……
我猛地抬頭,看向那片吞噬了項羽的虛空。
死寂。粘稠的、帶著血腥味的死寂。
黑暗依舊濃重,那股要將人碾成肉泥的恐怖壓力消失了,連同那索命的二胡鬼哭。隻有劉邦粗重得像破風箱的喘息,和我自己心臟瘋狂撞擊肋骨的“咚咚”聲,在這片狼藉的廢墟裡格外刺耳。
劉邦像條被抽了骨頭的死狗,癱在那攤屬於項羽的、還冒著微弱熱氣的血泊旁邊。
他臉上那些精明的算計、油滑的無賴,全都被砸得粉碎,隻剩下一種被掏空了似的茫然。呆呆地望著項羽消失的地方,那片空蕩蕩、隻殘留著幾塊碎裂地磚和刺目血跡的地麵,嘴唇哆嗦著,喉嚨裡發出意義不明的“嗬…嗬…”聲,像是想哭,又像是想罵,卻最終堵在了那裡,隻剩下粗重的、帶著血沫子的抽氣。
許仙臉色白得像刷了層石灰,胸膛幾乎沒有起伏。那片曾經流轉七彩暗芒的逆鱗,此刻隻剩下幾片染血的、嵌入皮肉的殘渣,猙獰地鑲在他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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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腕上那道深可見骨的割傷,皮肉外翻,鮮血還在緩慢地往外滲,在地上積了一小窪暗紅。
無力感像毒藤纏住了心臟,越收越緊。
劉邦還癱在那裡,盯著那片血,眼神空洞。但下一秒,那空洞裡猛地燃起一點東西。不是精明算計,是某種更原始、更凶戾的光。
他撐著地磚的手,猛地攥緊了拳頭,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出“哢吧”的脆響,指甲深深摳進冰冷的地磚縫隙裡,帶出幾縷混合著灰塵的血絲。
“操……”他終於從喉嚨深處擠出一個字,沙啞得像砂紙打磨鐵鏽。
他掙紮著想爬起來,身體卻因為剛才的重壓和絕望而脫力,晃了一下,又單膝跪倒在那攤血泊邊緣。
但他沒再癱下去。他用手背狠狠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沫子,又蹭了蹭臉上不知道是汗還是淚的汙跡,那張平時嬉皮笑臉此刻卻一片狼藉的臉抬了起來,看向我,看向生死不知的許仙,最後,死死盯住血泊邊緣那塊布滿裂紋、黯淡無光的“通古斯隕石”。
“他媽的……”劉邦又罵了一句,聲音比剛才穩了點,但那股狠勁卻透了出來,“他媽的…許老弟…許老弟怎麼樣?”他一邊問,一邊手腳並用地朝許仙爬過來,動作笨拙又急切,完全沒了平日的油滑。
“還有氣…很弱…”我聲音發哽,撕下自己還算乾淨的t恤下擺,手忙腳亂地去壓許仙手腕上那道可怕的傷口,試圖止血。布料很快被浸透。
劉邦爬到許仙另一邊,沒去碰傷口,隻是死死盯著許仙慘白的臉,牙關緊咬。他伸出手,似乎想探探鼻息,又停住了,手指懸在空中微微顫抖。他猛地收回手,狠狠砸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操他姥姥的瞎眼老雜毛!”劉邦的罵聲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近乎崩潰的憤怒,眼睛赤紅,“玩陰的!綁票?!綁老子的兄弟?!他媽的西楚霸王他也敢綁?!”
他吼得唾沫星子飛濺,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出來,仿佛要把胸腔裡積壓的所有恐懼和憤怒都吼出去。“老子跟他項籍是不對付!是打生打死過!可他媽那是堂堂正正戰場上見真章!是爺們兒對爺們兒!不是他媽玩這種下三濫!把人大個兒當牲口一樣拖走?!”
他喘著粗氣,胸膛劇烈起伏,指著地上那攤刺目的血,手指都在抖:“看見沒?!看見沒!他跪碎了地磚都沒跪那老雜毛!他骨頭硬著呢!要不是為了…為了……”他聲音突然哽住,後麵的話卡在喉嚨裡,眼圈瞬間更紅了,猛地彆過臉去,狠狠吸了下鼻子。
我知道他想說什麼。要不是為了幫我們撐開那一線生機,項羽不會耗儘力氣,不會門戶大開,被那該死的鎖鏈乘虛而入。
“邦哥…”我嗓子啞得厲害,“羽哥最後說…‘護好孤之石’…”我的目光也落在那塊布滿裂紋的隕石上。那是項羽最後的“武器”,也是他留下的唯一東西。
劉邦猛地轉回頭,順著我的目光看去。他死死盯著那塊黯淡的石頭,眼神凶狠得像要把它吞下去。
“石頭…”他喃喃道,突然像是抓住了什麼救命稻草,連滾帶爬地撲過去,一把將那塊冰冷的、沾著血跡的隕石抓在手裡!石頭上的裂紋硌著他的掌心。
“對!石頭!”劉邦的聲音帶著一種豁出去的狠勁,他攥著石頭,像是攥著唯一的希望,“大個兒不是胡咧咧的人!他說護好,這破石頭就肯定有用!那老雜毛要把他磨成‘頑石’,他留塊石頭給我們,肯定不是擺著看的!”
他掙紮著站起來,身體還有些搖晃,但眼神已經徹底變了。不再是茫然恐懼,而是市井無賴被逼到絕境後,那種混雜著狡猾和孤注一擲的凶光。他走到我身邊,蹲下,看著許仙慘白的臉,又看看我。
“聽著,安如,”劉邦的聲音壓低了,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度,是那個能從沛縣泥潭裡爬到未央宮的劉邦在說話,“許老弟不能死。他是咱的腦子,是錢袋子!他得活!得醒過來!”
“我知道!可…可這傷…”我看著許仙心口那猙獰的傷口和手腕的割傷,手都在抖。這不是普通的傷,是被那妖異血光反噬和黑暗力量衝擊的結果。
“老子不管!”劉邦粗暴地打斷我,眼神凶狠,“送醫院?扯淡!那些穿白大褂的懂個屁!這是神仙打架留下的傷!得用神仙的法子!”他喘了口氣,語速飛快,“許老弟不是有錢嗎?不是認識一堆神神叨叨的人嗎?找!把他手機翻出來!把他那些見不得光的聯係人全他媽找出來!懸賞!老子傾家蕩產也給他找能救命的人!他不是還有那什麼…那什麼‘古今奇譚錄’的草稿嗎?翻!裡麵說不定記著什麼保命的偏方、什麼續命的靈物!”
他思路異常清晰,顯然在剛才的絕望裡,腦子已經飛快地轉了起來。
“還有這!”他用力晃了晃手裡那塊冰冷的隕石,“這玩意兒是大個兒留的!它肯定知道大個兒被弄哪兒去了!老子不信它就是個死疙瘩!”他眼神裡閃過一絲瘋狂,“老子做了個‘高祖牌心靈金鐘罩’的生意,認識不少搞玄學、搞收藏的冤大頭!老子明天就放出風去!高價懸賞!誰能解讀這塊破石頭上的‘信息’,誰能感應到大個兒的下落,老子給他開空白支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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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頓了頓,臉上那種慣有的、帶著算計的市儈表情又回來了,但此刻卻顯得格外可靠:“正好,那老雜毛不是在拍賣會上露過臉嗎?還塞了塊破甲骨給我們!他肯定跟那些地方有聯係!老子就順著這條線摸!一邊給許老弟找大夫,一邊找大個兒!雙管齊下!”
他看著我,眼神銳利:“安如,你守著許老弟,寸步不離!給他止血,給他灌參湯吊命!他那些壓箱底保命的東西,你知道放哪兒吧?全給他用上!彆省!老子出去搞錢,搞消息!老子就不信了!”
劉邦猛地站起來,攥著那塊冰冷的隕石,像是攥著複仇的權柄。他最後看了一眼地上昏迷的許仙,又看了一眼那片空蕩蕩的血跡,臉上的肌肉抽動了一下。
“項籍…”他低聲念了一句,不再是“大個兒”,而是那個與他爭霸天下、最終烏江自刎的宿敵的名字,聲音裡帶著一種極其複雜的、刻骨的情緒,“你他媽給老子撐住了…等著…老子就是把這天捅個窟窿,也把你從那瞎眼老道裡撈回來!咱倆的賬…還沒算清呢!”
說完,他不再看我們,轉身,一瘸一拐卻異常堅定地衝向門口,身影很快消失在依舊濃重的黑暗裡,隻留下那句“算清賬”的狠話,和他身上那股混雜著血腥、塵土和市井氣的狠勁,在小店令人窒息的死寂中,點燃了一簇微弱卻不肯熄滅的火苗。
我低頭,看著許仙微弱起伏的胸膛,又看看劉邦消失的門口,最後目光落在地上那攤屬於項羽的、已經開始變暗的血跡上。恐懼和絕望依舊沉甸甸地壓在心頭,但劉邦那番話,像一根釘子,狠狠楔進了這片絕望的泥沼裡。
找大夫,找線索,搞錢,找人。
目標異常清晰,也異常沉重。
但至少,不再是無頭蒼蠅。
我深吸一口氣,帶著濃重的血腥味,抹了把臉,開始翻找許仙壓箱底的保命藥。手還在抖,但動作快了許多。
找大個兒。救老許。
這念頭,成了支撐我動作的唯一支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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