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下午,陽光斜斜地照進小店,空氣裡還飄著淡淡的消毒水和血腥味。項羽的眼皮,就在這片昏沉的光線裡,極其艱難地顫動了幾下,然後,猛地睜開了。
那雙曾經睥睨天下的眼睛裡,此刻隻剩下濃得化不開的疲憊和一種剛從最深噩夢中掙脫的茫然。他眼珠極其緩慢地轉動了一下,目光掃過簡陋的天花板,最後定格在守在一旁、正撐著下巴打瞌睡的我臉上。
“羽…羽哥?!”我一個激靈,差點從椅子上栽下去,心臟狂跳,“你醒了?!感覺怎麼樣?!能動嗎?能說話嗎?”
項羽的嘴唇極其微弱地翕動了一下,喉嚨裡發出模糊的“嗬…嗬…”氣音,像破舊的風箱。彆說說話,連點頭的力氣似乎都沒有。但他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卻異常明亮,死死地盯著我,然後飛快地眨動了幾下,又眨動幾下,頻率快得有點詭異。
“彆急!彆急!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我激動得手都不知道往哪放,趕緊掏出手機,手指哆嗦著給在外頭奔波的劉邦和許仙發信息:“速歸!大個兒醒了!眨巴眼呢!”
信息剛發出去不到十分鐘,小店的門就被一股蠻力“哐當”撞開!
“大個兒!!!”劉邦像顆炮彈一樣衝了進來,帶著一身街頭的塵土和汗味,直接撲到項羽床邊,那張市儈油滑的臉此刻隻剩下狂喜和急切,“你他媽可算醒了!嚇死老子了!感覺咋樣?還認識老子不?那瞎眼老雜毛把你弄哪兒去了?他把你咋了?快說啊!”
劉邦機關槍似的問話劈頭蓋臉砸下來,唾沫星子都快噴項羽臉上了。項羽眉頭痛苦地皺起,眼神裡透出煩躁和無奈,嘴唇哆嗦著,依舊隻能發出“嗬嗬”的氣音。
“邦哥!你消停點!”我趕緊一把將激動過度的劉邦扒拉開,沒好氣地瞪他,“沒看羽哥虛得話都說不出來嗎?你這樣他能喘氣就不錯了!”
劉邦被我一推,這才意識到自己太激動,訕訕地退後一步,但眼睛還是死死盯著項羽,搓著手,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許仙也緊隨其後走了進來,他看起來比劉邦沉穩得多,但鏡片後的眼神同樣銳利而急切。他沒像劉邦那樣撲上去問東問西,隻是快步走到床邊,仔細審視著項羽的狀態,目光在他心口的位置停留了一瞬。
項羽看到許仙,眼睛又飛快地眨動起來,眼神裡透出一種強烈的、近乎焦急的渴望。他的視線艱難地轉動,越過許仙的肩膀,似乎在尋找什麼。
許仙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落在了牆角那個簡易展櫃上——裡麵靜靜躺著那塊“通古斯隕石”。
許仙眼神微動,似乎瞬間明白了什麼。他沒有絲毫猶豫,轉身走過去,打開展櫃,小心翼翼地將那塊冰冷的、沉甸甸的隕石拿了出來。
“你是要這個?”許仙的聲音很輕,但帶著一種奇異的篤定。
項羽的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死死盯著那塊石頭,喉嚨裡發出一聲更加急促的“嗬!”氣音,眼神裡的渴望幾乎要溢出來。
許仙不再多言,走到床邊,在劉邦和我疑惑又緊張的目光注視下,將那塊死氣沉沉的隕石,輕輕放在了項羽攤開的、布滿傷痕的掌心裡。
就在石頭接觸到他皮膚的瞬間——
嗡!
一聲極其輕微、如同蜂鳴般的震動,仿佛從石頭內部響起!
緊接著,那塊黯淡的隕石,就像一塊被重新點燃的死灰,猛地爆發出一陣極其刺目、極其純粹的光芒!不再是之前混亂的紅綠電光,而是一種溫暖的、如同熔融黃金般的璀璨金光!光芒瞬間充滿了整個小店,將每個人的臉都映照得一片輝煌!
“臥槽!”劉邦嚇得往後跳了一步,差點撞翻旁邊的椅子,“這破石頭真他媽活了?!”
更驚人的變化發生在項羽身上!在那金光的照耀下,他原本慘白如紙、毫無血色的臉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恢複了一絲紅潤!胸膛的起伏變得明顯而有力!他那雙疲憊到極點的眼睛裡,也重新燃起了一絲屬於西楚霸王的、桀驁不屈的光!
金光持續了大約十幾秒,然後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亮度急劇減弱,幾秒鐘內就徹底熄滅,重新變回那塊布滿裂紋、毫不起眼的破石頭。
而就在金光徹底消失的刹那——
一直虛弱地躺著的項羽,喉結猛地滾動了一下,竟然發出一聲低沉而沙啞的悶哼!緊接著,在劉邦和我驚恐又驚喜的注視下,他雙臂猛地一撐床板!
哢嚓!那張簡易行軍床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項羽那魁梧如山的身軀,竟然真的…坐了起來!
“媽呀!”劉邦眼珠子差點瞪出來,“詐…詐屍了?!不是…這石頭是仙丹啊?!”
項羽坐直身體,長長地、帶著鐵鏽味的吐出一口濁氣,仿佛將積壓在胸口的鬱結和虛弱都排了出去。他低頭,有些戀戀不舍地看了一眼掌心那塊已經徹底失去光澤、變得灰撲撲的石頭,手指輕輕摩挲了一下上麵的裂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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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他開口了,聲音雖然沙啞低沉,卻帶著一種劫後餘生的力量感,“此…此乃‘通古斯本源石’…其中蘊含的宇宙洪荒之力…已被孤…儘數吸納…滋養己身…如今…它已是凡石一塊了。”
雖然依舊是他那套“偽科學”說辭,但眼前這活生生的、從瀕死到坐起的奇跡,讓劉邦和我都張大了嘴,硬是把“扯淡”兩個字咽了回去。震驚!太他媽震驚了!這玩意兒居然真不是智商稅?!
許仙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目光銳利如刀,沒有糾結石頭,直接切入核心:“羽哥,到底發生了什麼?那老道把你帶去了哪裡?他做了什麼?”
提到老道,項羽臉上那剛剛恢複的一絲紅潤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刻骨的冰冷和暴戾!他眼中燃起熊熊怒火。
“一片…混沌虛無…”項羽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怒意,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無天無地…無時無空…隻有那個…瞎眼老雜毛!”
他緩了口氣,似乎在平複翻湧的情緒,才繼續道:“那雜毛…現身…言道…孤…劉邦…許仙…乃至…朱棣…白安茹…”提到白安茹的名字時,他的聲音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對這個名字非常的疑惑,但還是繼續到,“…皆不過是…天庭…用來消磨安如…七情六欲的…‘磨刀石’!是…工具!”
小店裡的空氣瞬間凝固了。一股冰冷的寒意爬上每個人的脊背。
“工具…?”劉邦臉上的震驚和喜悅瞬間凍結,扭曲成一種難以置信的憤怒和屈辱。
“他說…安如…凡根深重…難成大器…”項羽的眼神冰冷地掃過我們,“天庭…已生厭棄…要…另選頑石…”
他深吸一口氣,仿佛在複述一個極其荒誕又惡毒的提議:“那雜毛…許孤…成仙之位!隻要孤…點頭應允…便可…重回秦末…扭轉乾坤!再造山河!”
重回秦末!扭轉乾坤!這對項羽來說,無疑是直擊靈魂最深處的誘惑!
“但…代價…”項羽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衝天的怒火和輕蔑,“便是要孤…親手…或隻需點頭…抹殺爾等三人!安如…劉邦…許仙!”
他猛地攥緊了拳頭,骨節發出爆響,眼中是毫不掩飾的鄙夷和殺意針對那狗日的老道):“孤…豈是那等…賣友求榮…貪生怕死之徒?!那雜毛…癡心妄想!孤…當時便罵他…瞎眼無珠…心腸歹毒…豬狗不如!”
“罵得好!”劉邦激動地一拍大腿,眼眶都紅了,“大個兒!夠爺們兒!”
“然後呢?”許仙的聲音異常平靜,但眼神冰冷得可怕。
“然後?”項羽咧開嘴,露出一抹混雜著痛苦和凶戾的慘笑,他猛地抬手,指向自己心口的位置,“那雜毛…惱羞成怒…便…便開始…折磨!嗬…他用的…是萬鈞重錘…碾骨磨魂!”
他的身體微微顫抖起來,仿佛回憶起了那非人的痛苦:“威逼…利誘…萬般酷刑…孤…一聲未吭!那雜毛…見孤…冥頑不靈…便…便下了最後通牒…以死相脅!”
項羽的眼神變得有些空洞,仿佛陷入了最後的、也是最恐怖的記憶碎片:“孤…嗤之以鼻…隻道…要殺便殺!那雜毛…便…便獰笑著…一手…便這般…”
他猛地做了一個極其粗暴、令人毛骨悚然的動作——右手成爪,狠狠抓向自己心口前方的虛空!仿佛在重現那恐怖的一幕!
“噗嗤…”項羽口中發出一個模擬的、令人牙酸的聲音,眼神裡充滿了冰冷的死寂,“…插入孤胸膛…將孤…心臟…生生…扯出!當著孤的麵…一把…捏爆!”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仿佛還能看到那爆裂的血肉:“隨後…便是…無邊黑暗…再無…知覺…”
小店陷入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