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邦被抬回孫二娘店裡休養二娘雖擔心,但終究是普通人,隻當老劉又喝多了或者撞邪了,念叨著要給他熬十全大補湯壓驚)。谘詢室裡,氣氛卻比冰窖還冷。
許仙帶回了劉邦,也帶回了一堵無形的牆。
項羽看許仙的眼神徹底變了。不再是看那個運籌帷幄的“許老板”,而是看一個隨時可能背刺的“潛在敵人”。
他不再和許仙討論任何“商務考察”,甚至許仙偶爾想跟他分析點老道的動向,項羽也隻是冷哼一聲,抱著胳膊走開,要麼就一頭紮進維修間,把那些老舊的收音機、電風扇拆了裝裝了拆,動靜大得像在拆樓。
有次許仙把一份需要簽字的文件放他維修台上,項羽看都沒看,直接用沾滿機油的手“啪”一下拍在文件上,留下一個烏黑的手印,然後繼續焊他的電路板,火星子四濺。
劉邦醒是醒了,但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魂兒。躺在孫二娘店後麵的小隔間裡,眼神發直,整天唉聲歎氣,連他最愛的“邦哥成功學”都不講了,看誰都像賊。
孫二娘給他喂湯,他都要先警惕地聞聞,小聲嘀咕:“二娘…這湯裡…沒加什麼‘仙料’吧?”搞得孫二娘又氣又心疼,罵他“神經病”。
他偶爾溜達到谘詢室,看到許仙,那眼神更是複雜,恐懼、猜疑、還有點委屈,像條被主人踹了一腳的老狗,遠遠繞開,找個角落縮著發呆。
蘇雅夾在中間,難受得要命。她依舊帶三明治,整理桌子,但笑容少了,看我們的眼神帶著小心翼翼的探究和擔憂。她試圖跟我分析:“安如,我覺得許老板不像那樣的人…他要是真想害邦哥,乾嘛還把他帶回來?還守著你升級防禦係統?”
這話有道理,但項羽聽了隻會從鼻子裡哼一聲:“欲擒故縱!那老鬼最擅長這套!”劉邦則會神經質地左右看看,壓低聲音:“小蘇你不懂…神仙的心思…海底針啊!說不定…他就是想等我們放鬆警惕…”
最難受的是我。一邊是暴躁多疑的項羽和驚弓之鳥的劉邦,一邊是沉默寡言、把自己關在防禦升級和數據分析裡的許仙。蘇雅偶爾的安慰像杯水車薪。谘詢室成了高壓鍋,空氣裡飄的不是茶香,是猜忌和壓抑的火藥味。
許仙變得更…冷,也更忙。
他幾乎不參與我們的任何談話也沒人想跟他談),大部分時間都待在他那被層層防禦包裹起來的辦公區域。
鍵盤敲擊聲密集得像雨點,屏幕上滾動的數據流快得讓人眼花。
他依舊會升級店裡的防禦,加固隔音,調試新的乾擾設備,但不再解釋原理,隻是默默做好。他依舊會“不經意”地把一些需要去南方的“簡單合同”放在項羽的維修台上,但項羽看都不看,直接掃進垃圾桶。
他唯一不變的,是手裡總拿著那個宋代破碗。開會時、看數據時、甚至吃飯時,指腹都無意識地摩挲著碗沿的缺口,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什麼。那動作,以前隻覺得是習慣,現在看在眼裡,卻像是一種無聲的焦灼和掙紮。是因為老道的話嗎?白素貞…這三個字像幽靈,在我們之間飄蕩。
信任崩塌後的日子,度日如年。每個人都像繃緊的弦,互相防備,又不得不困在這個小小的空間裡。
直到那個午後。蘇雅又帶來一個新剪的窗花,試圖活躍氣氛,是個歪歪扭扭的“和”字。項羽看都沒看。劉邦縮在沙發裡裝睡。許仙在鍵盤上敲下最後一個回車,屏幕暗了下去。他摘下眼鏡,捏著眉心,疲憊感幾乎要溢出來。
我看著他那副樣子,再看看項羽警惕的後背,劉邦裝睡的蠢樣,還有蘇雅手裡那個可笑的“和”字窗花…一股無名火突然從心底竄起,燒得我腦門發燙。
“夠了!”我猛地一拍桌子,聲音大得把自己都嚇了一跳。
所有人都是一驚,看向我。
我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但話像開了閘的水,衝著許仙就去了:“老許!我知道你有事瞞著我們!老道最後跟你說的那些屁話,肯定不止威脅恐嚇那麼簡單!不然為什麼偏偏在最要命的時候毀掉攝像頭?!他要真怕我們知道,一開始蠱惑你的時候怎麼不毀?!那時候攝像頭可拍得清清楚楚!”
我指著項羽和劉邦:“你看看!看看現在這鬼樣子!羽哥看你像看殺父仇人!邦哥都快被你嚇成精神病了!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
許仙身體微微一僵,摩挲破碗的手指停住了。他抬起頭,金絲眼鏡後的目光複雜地看向我,又掃過一臉怒容的項羽和眼神閃爍的劉邦。
我越說越激動,思路反而前所未有地清晰起來:“老道他就是故意的!他毀掉攝像頭,就是要讓我們猜!讓我們互相懷疑!讓我們自己從內部崩掉!這他媽就是他的報複!讓我們生不如死的第一步!就是離間計!最下作、最惡心、但對我們最他媽管用的離間計!”
我死死盯著許仙:“老許!咱們一路走到現在,什麼坑沒踩過?瞎眼老道都乾翻過一個雖然是沙子)!你許仙要是真想跟那老鬼合作,當初在店裡就不會下死手!現在更沒必要守著這破店,守著這群‘絆腳石’升級防禦!你圖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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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羽的眉頭擰成了疙瘩,眼神裡的怒火消退了些,變成了審視和思考。劉邦也不裝睡了,坐直了身體,緊張地看著許仙。
許仙沉默著。店裡隻有空調低沉的嗡鳴。他低頭,看著手中那個粗糙的破碗,指腹再次輕輕撫過那道缺口,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
終於,他長長地、極其緩慢地吐出一口氣,聲音帶著一種卸下千斤重擔的疲憊和沙啞:
“老板…你說得對。那老鬼…是故意的。毀掉攝像頭,就是要讓你們看到前麵那些話,看到他的蠱惑,然後…猜忌我。”
他抬起頭,目光坦然地迎上我們所有人的視線,沒有了往日的冰冷銳利,隻剩下深深的疲憊和一絲…被逼到牆角後的無奈。
“他最後說的話…我確實隱瞞了一句。”許仙的聲音很輕,卻像重錘敲在每個人心上,“他蠱惑我的籌碼,除了那虛無縹緲的重塑之法,還告訴我…”
他頓了頓,每一個字都說得異常清晰,帶著一種近乎殘酷的冷靜:
“我娘子,並未完全魂飛魄散。她的元神…有一縷殘存,被鎮壓在某個地方。雖微弱如風中殘燭,但…還‘在’。”
“什麼?!”我驚呼出聲!這個消息比老道複活還讓人震驚!
許仙閉上眼睛,又緩緩睜開,眼底翻湧著壓抑了千年的痛苦和一絲極其微弱的、不敢觸碰的希望:“就這一句。除此之外,都是他那些惡毒的報複計劃和對你們…對我的威脅。
我沒答應他任何事。信號中斷前,我拒絕了他,他想強行將那點蘊含‘天道權柄’的灰光打入我體內,被我借著他放劉邦的瞬間,用…這個碗的力量,強行震開了。他受傷遁走,我帶著邦哥回來。就這麼簡單。”
他舉起手中那個不起眼的破碗,碗沿那道缺口在燈光下顯得格外刺眼。
“我隱瞞,不是想背叛。”許仙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不再是那個永遠冷靜的千年老怪物,更像一個守著最後一點微光的普通人。
“是因為…這個消息,太渺茫,太…殘忍。給了希望,可能比沒有希望更絕望。我不知道該怎麼麵對…更怕說出來,會讓你們覺得…我真的動搖了。”
他看向項羽,看向劉邦,最後看向我,眼神裡帶著從未有過的坦誠和一絲…懇求:“現在,你們知道了。要打要罵,要懷疑,隨你們。”
谘詢室裡死一般寂靜。
項羽臉上的暴怒徹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複雜的、感同身受的沉重。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最終隻是重重地歎了口氣,走過去,大手用力拍了拍許仙的肩膀,拍得許仙一個趔趄。
劉邦臉上的猜疑也散了,眼圈有點紅,吸了吸鼻子,嘟囔著:“許老弟…你…你早說啊!藏著掖著乾啥!不就是找弟妹嗎!找!咱們一起找!挖地三尺也給你找出來!那老鬼知道地方?咱們抓了他!嚴刑拷打!邦哥我…我親自上刑!”他揮舞著拳頭,好像剛才那個縮在沙發裡瑟瑟發抖的不是他。
蘇雅捂著嘴,眼淚在眼眶裡打轉,看看許仙,又看看我。
我心中的那塊大石頭,終於落了地,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酸澀的釋然和更深的憤怒。我走到許仙麵前,看著他疲憊的臉和手中那個承載了千年執念的破碗。
“老許,”我聲音有點啞,“下次再敢自己扛著…我把你那些高科技垃圾全砸了喂邦哥!”
許仙看著我,又看看項羽和劉邦,緊繃的嘴角,極其艱難地、一點點地向上扯動,最終,露出了一個極其罕見的、帶著苦澀、釋然和一點點暖意的、真正的笑容。
“好。”他輕輕摩挲著碗沿的缺口,聲音輕得像歎息,“一起…扛。”
許仙那關於白素貞殘魂的消息,像一顆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的漣漪很快在現實的緊迫下平複了。
雖然沉重,但至少撕開了猜忌的陰雲。項羽不再用看叛徒的眼神看許仙,劉邦也勉強恢複了點人樣雖然還是有點神經質),我們暫時擱置了那個虛無縹緲的千年殘魂,把火力集中到眼前:揪出那個陰魂不散的瞎眼老道!
許仙動用了他的鈔能力和信息網,監控著城南老文化宮附近的一切風吹草動,分析著蘇雅從研究所帶回來的各種“怪談”,試圖找出老道的蛛絲馬跡。
項羽把無處發泄的精力都投入到升級店裡的防禦上,用他那套“偽科學玄學”理論,給許仙的高科技設備加裝了各種“能量場穩定器”和“負離子淨化環”,搞得整個谘詢室像個賽博道場,空氣裡時刻彌漫著臭氧和焊錫的混合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