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許！聽著！”我聲音嘶啞，語速快得像連珠炮，強忍著劇痛帶來的顫抖，“我……我他媽撞上一個邪教組織了！在城北！他們……他們有槍！真槍！我差點栽了！你趕緊！立刻！幫我報警！用你的人脈，最快的速度！要快！不然他們就全跑了！”我沒提通幽閣，沒提心臟，沒提林薇的慘狀，更沒提自己幾乎命喪當場。隻挑“凡人”層麵最能引起重視的信息。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瞬，許仙的聲音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但更多的是那種熟悉的、帶著點無奈的調侃：“邪教？槍？老板……你這運勢，當真是……走哪兒都能踩到爛泥潭裡。前腳同學會遇‘神仙’，後腳喝個茶也能撞邪教持槍？這黴運，怕是得讓邦哥幫你驅驅了。”
“驅個屁！”我疼得齜牙咧嘴，又急又怒，對著手機低吼，“沒工夫跟你扯犢子！許仙！做正事！現在！立刻！馬上！報警！用你最牛逼的關係！要快！要保密！彆告訴邦哥羽哥蘇雅！一個字都彆提！聽到沒？！”我反複強調保密和速度，聲音因為激動和疼痛而拔高。
“……”許仙那邊又沉默了一秒，似乎在消化我的急切和要求，隨即聲音恢複了那份沉穩，“明白了。地點？城北哪裡？”
地點！
這兩個字像一道驚雷劈進我的腦海！城北康源生命體檢中心！這個地址，蘇雅當初查出來之後，店裡所有人都知道！如果告訴許仙，以他的心思縝密，立刻就能聯想到之前的調查，項羽劉邦蘇雅他們怎麼可能瞞得住？他們一定會追問，一定會卷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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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人交戰！理智告訴我，告訴許仙地址是最快、最有效的辦法。但心底那股執拗的、想要獨自承擔一切、保護他們遠離危險的念頭，卻像藤蔓一樣死死纏繞上來。趙公子那扭曲的臉，林薇空洞絕望的眼神，那根撕裂管道的恐怖觸手……這些畫麵在腦中瘋狂閃回。不行！不能把他們再拖進這地獄！
“老板？地址？”許仙的聲音在電話裡催促，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探詢。
我煩躁地用還能動的手狠狠抓了一把頭發，指甲幾乎嵌進頭皮。胸腔裡像堵了一團火，燒得我幾乎窒息。報警？還是……自己扛？
最終，那根名為“怎麼承擔”的弦繃斷了。
“算了……”我聲音陡然低了下去，帶著一種深深的疲憊和無力，甚至有一絲自暴自棄，“老許……算了。既然……既然我人沒事，跑出來了……就彆……彆跟他們沾染了。那幫人邪性得很，沾上沒好處。你……你彆報警了。當我沒說過。”
“……”電話那頭陷入了更長的沉默。我能想象許仙此刻的表情，那鏡片後深邃的目光裡，一定充滿了“你在逗我？”的無語。果然，幾秒後，聽筒裡清晰地傳來許仙一句壓低了聲音、卻字正腔圓的國罵：“……傻逼！”
隨即，電話被掛斷了。忙音嘟嘟作響。
我握著手機，聽著忙音，臉上火辣辣的，不知是傷口疼還是被許仙罵的。但決定已經做了。我猛地抬起頭，對著前座被我這通電話搞得一臉懵逼又緊張的司機吼道：“師傅！不去剛才說的地方了！去派出所！離這兒遠點的！快！”
“好……好嘞！”司機顯然也聽到了我電話裡“邪教”、“持槍”的字眼，知道事情大條了，二話不說，猛地一打方向盤，油門踩到底，車子發出一聲低吼，朝著遠離康源生命的方向疾馳而去。
派出所的冰冷長椅
被拉到的這個派出所位置確實有些偏僻。進去的時候，我渾身是血主要是肩膀和手臂的傷口在滲血）、衣衫襤褸保安製服外套丟了，t恤破爛不堪沾滿汙泥玻璃渣）、臉色慘白、眼神驚惶的樣子，立刻引起了值班民警的高度警覺。
“同誌！你這是怎麼了？跟人打架了？還是遇到搶劫了？”一個中年民警立刻迎上來，神情嚴肅。
“警察同誌！我要報案！邪教！殺人！就在城北康源生命體檢中心！”我顧不上形象，也顧不上疼痛，語無倫次地快速把“精簡版”遭遇說了出來：一個朋友林薇）失蹤前常去那裡，我去找她，發現是個邪教窩點，裡麵很多人被控製著舉行邪惡儀式，我還被持槍的守衛發現追殺，好不容易才逃出來，裡麵可能還有更多受害者！
我的樣子和敘述足夠驚悚。派出所立刻忙碌起來。我被帶進詢問室，一個年輕民警負責記錄，一個老民警負責問話，同時有女警拿來醫藥箱，簡單地幫我處理肩膀和手臂的傷口初步判斷是撕裂傷和嚴重挫傷，骨頭可能沒事但需要進一步檢查）。消毒水刺激傷口的劇痛讓我倒抽冷氣，但我咬著牙，思路異常清晰：
“我朋友叫林薇，手機號是xxxxxxx，她最近失聯了，之前聊天時無意中提過幾次那個康源生命，說是個高級俱樂部，她朋友帶她去的。我今天就是去找她的，結果發現……發現那根本不是俱樂部！裡麵的人……都像被控製了一樣！跪在地上，嘴裡插著管子！還有槍！穿著黑衣服拿著衝鋒槍的人追我！我拚命跑才從後麵一個窗戶跳出來……”
我刻意隱去了所有超自然的部分心臟、肉管吸取精氣、趙公子的詭異狀態），隻強調“邪教儀式”、“非法拘禁”、“持槍暴力”這些能立刻觸動警方神經的關鍵詞。邏輯清晰，條理清楚，加上我這一身傷就是最有力的佐證。
記錄民警飛快地寫著。老民警眉頭緊鎖，立刻拿起電話向上級彙報，同時調派警力。我能感覺到整個派出所的氣氛瞬間變得緊張凝重。
我被安排在冰冷的金屬長椅上等待，一個民警守著我。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每一秒都像一年那麼漫長。左臂的傷口一跳一跳地疼，但更煎熬的是心裡的焦灼。他們轉移了嗎？那顆心臟……那些被肉管連接的人……林薇……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個多小時，也許是更久。派出所的門被推開，一股夜風灌了進來。帶隊出警的警官一臉凝重地走了進來，製服上似乎還沾著些灰塵。他徑直走向我，眼神複雜。
“同誌，”他開口，聲音帶著一絲疲憊和遺憾，“我們趕到康源生命體檢中心了。”
我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那裡……已經人去樓空了。”警官的聲音沉了下來，“大門敞開，裡麵一片狼藉，像是匆忙撤離。我們搜查了整個建築……”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詞句，眼神裡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驚悸，“在三樓……我們發現了一個大廳……裡麵有……二三十具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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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早有預感，但親耳聽到，還是讓我渾身一冷。
“屍體……非常詭異。”警官的聲音壓低了，帶著一種職業性的冷靜，卻也掩不住那絲寒意，“全都……乾癟了。像……像風乾了很久的木乃伊。身上沒有任何明顯外傷，但……連一滴血都找不到。就像……就像全身的液體都被抽乾了。”他看著我，目光銳利，“你剛才說……他們嘴裡插著管子？”
我沉重地點點頭，喉嚨發乾：“對……都跪著……嘴裡插著紅色的管子……連到天花板上……”我適時地表現出震驚和恐懼，“都……都死了？都變成乾屍了？”這恐懼倒不是完全裝的。
“法醫初步看了，非常……離奇。”警官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轉而問道，“你確定你朋友林薇在裡麵？”
“我……我在那些跪著的人裡看到她了！就在靠後的位置！她……她不會也……”我聲音帶著顫抖和悲痛，半真半假。為林薇，也為那些無辜者。
警官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似乎在判斷我話語的真實性。“我們會聯係她的家人，核實身份。你的口供很重要，我們會繼續深入調查。不過……”他眉頭緊鎖，“現場沒有發現任何槍支，但確實有很多的彈殼跟彈孔，同時也沒有你說的那種紅色管子。隻有……那些乾屍，和牆上一些奇怪的符號，這個案子，很邪門。”
他揮揮手，讓旁邊的民警繼續給我做更詳細的筆錄。離開前，我清晰地聽到他和另一個警察低聲交談，話語飄進我耳朵：
“……真是活見鬼了，乾了二十年刑警，沒見過這種死法……一滴血都沒有，怎麼做到的？跟被吸乾了一樣……”
“邪教……真是害人不淺……”
夜色歸途
做完冗長而詳細的筆錄，留下所有聯係方式，並被叮囑近期不要離開本市、隨時配合調查後，我終於被允許離開派出所。走出那扇冰冷的玻璃門時，已經是後半夜了。
深秋的夜風帶著刺骨的寒意，吹在臉上，讓我混亂而驚悸的頭腦稍微清醒了一些。
派出所門口昏黃的路燈下，我的影子被拉得很長，顯得格外孤寂和狼狽。肩膀和手臂的傷口被簡單包紮過，但依舊疼痛難忍。身上那件沾滿汙泥、血跡和破洞的t恤，散發著汗味、血腥味和下水道殘留的惡臭混合在一起的怪異氣味。
我拒絕了民警幫忙叫車的好意不想再添麻煩），拖著沉重的步伐，在空曠寂寥的街頭走著。城市的霓虹在遠處閃爍，卻照不進這條偏僻街道的黑暗。
攔了一輛路過的夜班出租車。司機看到我這副樣子，猶豫了一下才讓我上車。報出小店附近的街口名字，我癱在後座，疲憊如同潮水般淹沒了全身的疼痛。車窗外的夜景飛速倒退，康源生命那棟樓、那些乾屍、林薇空洞的眼神、趙公子扭曲的臉、還有那顆搏動的心臟……如同走馬燈般在眼前反複閃現。
“一滴血都沒有……跟被吸乾了一樣……”
警官那句帶著驚悸的低語，如同魔咒般在耳邊回蕩。這，就是通幽閣的真相。這就是那“淨化性靈”的最終歸宿。
車子在寂靜的街道上行駛。當熟悉的街景再次映入眼簾，那個亮著溫暖燈光的“心理谘詢室”招牌出現在視野中時，我心中湧起的不是回家的溫暖，而是一種沉重的、幾乎無法呼吸的疲憊和……愧疚。
付了車費手機支付，萬幸手機還能用），我拖著幾乎散架的身體，像一抹遊魂，悄無聲息地推開了店門。
店內很安靜。隻有一盞昏暗的落地燈亮著，在沙發上投下一片溫暖的光暈。項羽和劉邦的房間門緊閉著，裡麵沒有聲音，大概都睡了。蘇雅……應該也在房間休息了。
隻有陽台的方向，有一點微弱的光。許仙的身影背對著客廳，坐在他那張藤椅上，手裡似乎拿著什麼東西在慢慢擦拭。聽到我進來的聲音，他沒有回頭，擦拭的動作也沒有絲毫停頓。
我站在玄關的陰影裡，滿身傷痕，一身汙穢，像個誤入溫暖巢穴的、被地獄之火灼燒過的流浪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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