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目組那邊?”我問道。
“壓力很大。”林風苦笑,“省裡來的專家昨天下午醒了,除了有些虛弱,沒大礙,但說什麼也不肯再靠近那片區域。他們帶來的設備全成了廢鐵,損失不小。上麵…很不滿意。已經有風聲,說如果項目組短期內拿不出‘科學’的解釋,就要換人,換更‘硬氣’的隊伍接手。我估計…最遲後天,就會有動作。”
車子在山路上顛簸盤旋,窗外的景色從丘陵變成了真正險峻的原始山林。參天的古木遮天蔽日,藤蔓如巨蟒般纏繞,空氣潮濕得能擰出水來,帶著濃鬱的腐殖質和草木清香。手機信號時斷時續,最終徹底消失。
開了近四個小時,才抵達項目組的臨時營地。營地設在一片相對開闊的林間空地,緊挨著一條清澈但湍急的溪流。幾頂墨綠色的帳篷支著,旁邊停著兩輛沾滿泥濘的越野車和一輛設備車。
幾個穿著戶外服裝、麵帶倦容的男男女女正在整理器械或對著筆記本電腦敲打。看到林風帶我們回來,他們隻是抬頭看了一眼,眼神裡帶著好奇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與焦慮,便又低下頭去忙自己的。氣氛沉悶而壓抑。
“那是王教授,項目負責人。”林風低聲介紹了一下遠處一個頭發花白、眉頭緊鎖的老者,“其他人是研究生和工程師。他們現在…有點草木皆兵。”他沒多停留,帶著我們走向營地邊緣一頂稍小的帳篷,“老板,蘇小姐,你們先住這頂。條件簡陋,將就一下。”
帳篷裡很簡單,兩張行軍床,一個折疊小桌。放下行李,林風立刻帶我們去他的“觀測點”。那是在營地後方更高處的一塊巨大岩石平台,視野極好。平台上架設著幾台望遠鏡和一套連接著筆記本電腦的複雜設備,屏幕上跳動著各種曲線和數據。
“看那邊。”林風指向正前方。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即使在晴朗的午後,目力所及的遠處山脈深處,一大片區域依舊被濃厚得如同實質的灰白色雲霧籠罩著。
那雲霧翻滾著,邊界清晰得如同刀切,與周圍青翠的山林形成詭異的對比。雲霧之下,是深邃得令人心悸的墨綠,仿佛隱藏著吞噬一切的巨口。那裡,就是報告中的坐標核心。
“那就是‘禁區’。”林風的聲音帶著敬畏和一絲恐懼,“我們的設備,最多隻能推進到離霧區邊緣五百米左右,再往裡,信號全無,設備失靈。猴群‘朝拜’的聚集點,就在離霧區邊緣約三百米的那片山崖和林間空地上。”他調出電腦屏幕上的地圖,標記出幾個紅點。
接下來的兩天,我和蘇雅融入了項目組“民俗調研員”的角色。蘇雅憑借她的考古和文獻功底,很快和王教授他們搭上了話,聊起當地可能存在的古老山神崇拜、精怪傳說,試圖從文化角度解釋猴群的異常行為。
她旁征博引,談吐清晰,倒是讓焦頭爛額的王教授等人對她刮目相看,提供了一些當地流傳的、零碎模糊的山精野怪故事,但都與那濃霧和猴群的“朝拜”對不上號。
我則更多跟在林風身邊,學習操作那些複雜的觀測設備雖然大部分時間隻是在看),或者拿著望遠鏡,長時間地凝視那片死寂的濃霧區域和猴群聚集點。
修煉帶來的五感提升在這裡發揮了作用。隔著近千米的距離,我甚至能勉強看清那些聚集在山崖巨木上的猴子身影。它們真的如同林風所說,異常安靜,排列得甚至有種詭異的秩序感。
在特定的黎明和黃昏時分,它們會齊刷刷地朝著濃霧中心方向伏下身體,前額觸地,保持著那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跪拜姿勢。望遠鏡裡,能看到它們身邊堆放著的一些野果和亮晶晶的東西。
心口那點微弱的涼意,在如此接近那片濃霧時,變得活躍了一些。不再是單純的流轉,而是像一根被無形撥動的弦,發出極其細微的共鳴震顫。
尤其是當猴群進行“朝拜”儀式時,這種共鳴感會明顯增強。我嘗試著將意念更加集中,努力去“感知”那片濃霧。反饋很模糊,像隔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隻能隱約感覺到一種龐大、古老、如同沉睡火山般的“存在”感蟄伏在濃霧深處,帶著一種非人的漠然和…難以言喻的沉重壓力。這種感覺讓我後背的寒毛都豎了起來。
第三天,黎明。
我和林風照例早早來到觀測點。山間的清晨寒意刺骨,濃霧似乎比往日更厚重了幾分,翻滾得也略顯躁動。望遠鏡裡,六個猴群的身影已經密密麻麻地聚集在各自的位置,如同等待檢閱的士兵,氣氛肅殺。
“開始了。”林風盯著電腦屏幕,聲音緊繃。屏幕上,代表次聲波和異常磁場的曲線開始劇烈波動起來。
望遠鏡的視野裡,第一縷微弱的晨光剛剛刺破雲層。所有猴子,如同被無形的線牽引,齊刷刷地伏下了身體,頭顱低垂,貼向冰冷的岩石或泥土。整個山穀瞬間陷入一種死寂的莊嚴之中,隻有山風吹過林梢的低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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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屏住呼吸,將意念催動到極致,心口的涼意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麵,漣漪擴散,努力穿透空間,試圖捕捉濃霧核心那龐然存在的“情緒”或“意誌”。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儀式似乎進入了某種更深沉的階段。猴群依舊紋絲不動。
就在黎明最黑暗的時刻即將過去,天光將明未明之際——
異變陡生!
毫無征兆地,那片死寂的、如同凝固的濃霧深處,猛地傳來一聲低沉到極致的悶響!
“咚——!”
那聲音並非通過空氣傳播,更像是直接敲打在人的心臟和骨骼上!沉悶、壓抑,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威嚴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如同沉睡巨獸被打擾的不耐煩!
“嗚嗷——!”
“吱吱吱——!”
幾乎在悶響傳來的同一瞬間,望遠鏡視野裡,那數百隻原本紋絲不動、虔誠跪拜的猴子,如同被投入滾油的水滴,瞬間炸開了鍋!所有的秩序、所有的肅穆蕩然無存!
驚恐!絕對的、源自生命本能的驚恐,瞬間淹沒了整個猴群!
淒厲到變調的嘶鳴、絕望的尖叫、混亂的碰撞聲…彙成一片令人頭皮炸裂的噪音狂潮!猴子們徹底瘋了!它們不再跪拜,不再看濃霧一眼,而是像沒頭的蒼蠅一樣,尖叫著、推搡著、互相踩踏著,拚命地朝著遠離濃霧的方向亡命奔逃!樹枝被撞斷,岩石被蹬落,猴群潰散的速度快得驚人,如同退潮一般,隻留下滿地狼藉的野果和閃亮的礦石碎片,以及空氣中彌漫的濃烈騷臭和極度恐慌的氣息!
整個過程,從開始到結束,不超過十秒鐘!
剛才還黑壓壓一片的猴群聚集點,此刻空空如也,隻剩下被踐踏得一片狼藉的植被和散落的“貢品”。死寂重新籠罩了那片山崖和林地,比儀式進行時更加詭異,更加令人心頭發毛。
“這…這…”林風目瞪口呆地看著望遠鏡,又看看瞬間變得一片混亂、繼而徹底死寂的電腦屏幕次聲波和磁場曲線在一聲悶響後直接跌回基線,再無波動),張著嘴,半天說不出話來。“結束了?…就這麼…完了?”他的語氣充滿了難以置信和一種虎頭蛇尾的荒謬感。
項目組營地那邊也傳來了驚呼和騷動。顯然,剛才那聲沉悶的“心震”和猴群瞬間潰散的巨大動靜,驚動了所有人。
我緩緩放下望遠鏡,心臟還在因為那聲沉悶的“咚”而劇烈跳動,耳膜嗡嗡作響。額頭滲出細密的冷汗,後背的衣服也被冷汗浸濕了一片。
結束了?表麵上看起來是的。猴群潰散,儀式戛然而止。
但我的感覺,卻截然相反!
心口那點涼意,在悶響傳來的瞬間如同被冰水澆透,劇烈地收縮了一下!此刻非但沒有平複,反而像一根被繃緊到極限的弓弦,發出無聲的尖嘯!一股強烈的、冰冷刺骨的危機感,如同無形的毒蛇,順著脊椎猛然竄上後腦!
那片濃霧…非但沒有因為猴群的逃離而變得“安全”,反而感覺…更危險了!
剛才那一聲悶響,絕不是結束的信號!那更像是一種…不耐煩的驅趕!一個強大的存在,被持續不斷的“朝拜”打擾了清靜,終於發出了一聲警告!猴群感受到了那警告中蘊含的恐怖,所以才會瞬間嚇得魂飛魄散,亡命奔逃!
而猴群跑了…那麼,打擾它的“東西”,是不是就隻剩下…我們這些還在外圍窺探的觀察者了?
我猛地轉頭,目光死死盯住那片依舊在翻滾、卻顯得更加深沉、更加莫測的灰白色濃霧。陽光已經升起,照亮了周圍的山林,卻絲毫無法穿透那片死寂的霧牆。它像一個巨大的、沉默的繭,包裹著裡麵未知的、可能已經蘇醒的凶險。
一種被無形目光鎖定的感覺,如同冰冷的蛛網,悄無聲息地籠罩下來。
“沒完…”我喃喃自語,聲音乾澀得如同砂紙摩擦,“這事…才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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