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溫熱的米粥下肚,五臟廟總算安穩了。那枚玉盒如同揣了塊燒紅的烙鐵,隔著衣服都能感覺到那股子邪性的寒意和怨念,再不拿出來,我懷疑自己胸口都要被它“醃”入味了。
“咳,”我清了清嗓子,把空碗推到一邊,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齊天暫停了對電視裡猴子的戰術指導,黑疫使也把目光從《dj打碟技巧》上挪開,蘇雅更是放下雜誌,好奇地探過頭來。
“這次下去,撈了點‘土特產’。呐,就是猴哥剛剛想要的那個。”我故作輕鬆地說著,小心翼翼地從背包側袋裡掏出那個被層層靈力包裹、依舊散發著不祥氣息的玉盒,輕輕放在鋪著廉價塑料桌布的茶幾上。
玉盒一出現,房間裡的溫度仿佛都降了幾度。齊天“噌”地坐直了身體,火眼金睛眯了起來。黑疫使枯寂的臉上也掠過一絲凝重,下意識地坐正了些。蘇雅則微微蹙起秀眉,好奇中帶著警惕:“這……好冷的感覺,而且讓人很不舒服。”
“不舒服就對了。”我深吸一口氣,手指在玉盒的封印符紋上快速點過,解除了最外層的靈力隔絕。
“哢噠”一聲輕響,盒蓋彈開。
刹那間,一股更加刺骨的陰寒邪氣混合著令人作嘔的怨毒輻射彌漫開來!暗紅色的光芒如同凝固的汙血,從盒中透出,映照在眾人臉上,將小小的谘詢室渲染得如同凶案現場。那枚拳頭大小、不規則形狀的暗紅血晶,靜靜地躺在盒中,緩緩搏動著,每一次搏動都仿佛牽動著人心底最深處的惡念。
“嘶——!”齊天倒抽一口涼氣,猴臉上滿是驚疑,“這他娘的是什麼鬼東西?怨氣衝天的,比老孫當年在十八層地獄聞到的味兒還衝!”
“好純粹的……負麵能量聚合體,帶著某種……古老的暴虐氣息。”黑疫使的聲音也失去了平日的枯寂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震動,他伸出手指,指尖凝聚起一絲寂滅蓮華的力量,小心翼翼地靠近血晶表麵一厘米左右就停了下來,仿佛被無形的力場排斥,“危險!這東西能直接汙染神魂本源!”
蘇雅更是下意識地捂住了嘴,大眼睛裡滿是震驚:“安如,你…你就帶著這東西一路坐飛機回來的?”
“不然呢?扔江裡讓它繼續禍害?”我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趕緊把盒蓋重新蓋上,隻留一道縫隙供觀察,那股令人窒息的邪氣才稍稍減弱。“這就是禍根,清瀾江所有怪事的源頭。”
接著,我把水下洞窟的經曆,從發現被青銅巨矛釘死的惡蛟顱骨,到岩壁上那潦草絕望的古篆遺言,再到那神秘白發青膚赤目身影如天神降臨般凍結血虺的場麵,原原本本、繪聲繪色地又講了一遍。著重描述了那“玄冥真水”凍結一切的恐怖威能,以及那神秘存在最後消失於深淵裂縫的詭異。
“白發青膚,赤目猿形?抬手間冰封那等怨念聚合體?”齊天撓了撓他的猴毛,一臉困惑,“這路子聽著有點野啊?俺老孫混了這麼多年,水裡的大妖巨擘也見過不少,沒聽說有這號人物。難道是哪個山旮旯裡新冒出來的?”
“不像。”我搖頭,“那氣息太古老了,比咱們幾個加起來都老。而且,”我看向黑疫使,“大師,你見識廣,聽說過‘玄冥真水’這種東西嗎?還有那‘玄冥淵’?”
黑疫使摸著下巴,假正經地皺著眉頭,沉吟道:“玄冥……古籍殘篇中倒有零星記載,指代極北之地的寒冷深淵,或是某種司掌至寒之水的神職。至於‘玄冥真水’……嘶,本座在靈山時,倒是在藏經閣某本落灰的《上古異聞錄》裡瞥見過一眼,說那是天地間至陰至寒之水精所化,有凍結萬物、滌蕩邪穢之能。不過,那玩意兒應該早就絕跡了才對啊?比恐龍還稀罕!至於‘淵主’……更是聞所未聞。”
他說完,還煞有介事地推了推並不存在的眼鏡框,一副“我很博學但也很困惑”的賤兮兮表情。
“古篆上寫這東西叫‘共工之血’,”我指著玉盒,把話題拉回來,“說是上古水神共工的精血所化。還提到了‘禹王鼎’和‘歸墟之眼’,說隻有找到禹王鼎,把這邪血鎮壓到歸墟之眼,才能徹底解決。”
“共工?”蘇雅眨巴著大眼睛,“就是那個撞倒不周山的水神?”
“對,就是他。”齊天這時來了精神,把油條尾巴塞進嘴裡,盤腿坐到了茶幾上,一副要開講評書的架勢,“小子,還有蘇丫頭,禿驢,都聽好了!這共工老兒,可是上古時期響當當的刺頭!”
他清了清嗓子,模仿著說書人的腔調:“傳說啊,這共工是炎帝的後裔,人麵蛇身,紅頭發,脾氣跟他掌管的洪水一樣,暴得很!他跟當時的火神祝融,那是天生不對付,見麵就掐架。有一回,倆人打急眼了,從天上打到地下,那叫一個天昏地暗,日月無光!最後,共工老兒沒打過祝融,覺得麵子掉地上了,羞憤交加之下,一頭就撞向了西北方撐天的柱子——不周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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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天還做了個撞牆的動作,腦袋差點磕茶幾上。
“結果呢?”蘇雅聽得入神,追問道。
“結果?那還用說!”齊天一拍大腿,“不周山被他這含怒一撞,‘哢嚓’一聲巨響,天柱折了!半邊天都塌下來了!天河之水嘩啦啦倒灌人間,那叫一個慘啊!後來還是女媧娘娘煉了五色石,才把天給補上。這老小子闖下彌天大禍,自己估計也沒臉見人了,從此就銷聲匿跡了。沒想到啊沒想到,他的一滴血,居然流落到這清瀾江底下,還搞出這麼大亂子!”
黑疫使在一旁幽幽補充,語氣賤兮兮的:“嗯,大聖講得不錯。不過據本座所知,還有種說法,說共工撞山不是打輸了撒氣,而是為了爭奪帝位,跟顓頊乾架輸了,才羞憤撞山。嘖嘖,無論哪種,都是個暴脾氣的主兒。他這一滴怨念精血,能有如此威能,倒也不稀奇了。”他看向玉盒的眼神,充滿了“學術性”的探究和一絲幸災樂禍。
“禹王鼎呢?還有歸墟之眼?”我更關心解決之道。
“禹王鼎啊,”齊天撓撓頭,有點犯難,“傳說大禹治水成功後,收九州之金鑄了九鼎,象征天下安定,能鎮山河氣運。不過那都是老黃曆了,九鼎早就不知所蹤。至於這鼎具體長啥樣、有啥神通,俺老孫也隻是聽老輩兒提過幾嘴,沒見過實物。”
黑疫使也攤了攤手,假正經道:“你不在的這幾天,我們也深入研究了一下二郎真君所謂的歸墟,歸墟之眼很玄乎。道家典籍提過,《列子·湯問》裡說渤海之東不知幾億萬裡,有大壑焉,實惟無底之穀,其下無底,名曰歸墟。八紘九野之水,天漢之流,莫不注之,而無增無減。簡單說,就是傳說中所有水流最終彙入的無底深淵,萬物終結與起始之地。這地方……聽著就比共工之血還邪乎,上哪找去?”
線索似乎又斷了。我看著茶幾上那散發著不祥氣息的玉盒,再看看一臉“我知道但不多”的齊天和“我很懂但幫不上忙”的黑疫使,還有旁邊一臉擔憂又好奇的蘇雅,一陣無力感湧上心頭。
家裡是暖和,可這燙手的山芋,到底該怎麼處理?禹王鼎……歸墟之眼……這聽著就不像是能在地圖上導航到的地方啊!
夜色深沉,窗外霓虹的喧囂也沉寂下去,隻剩下空調低沉的嗡鳴。身邊蘇雅的呼吸均勻綿長,帶著令人安心的暖意。我卻毫無睡意,白天茶幾上那枚暗紅血晶散發的邪異寒意,如同跗骨之蛆,不斷撩撥著緊繃的神經。
禹王鼎?歸墟之眼?
齊天和黑疫使都語焉不詳,聽起來虛無縹緲。難道找不到這兩樣東西,這滴蘊含著上古水神滔天怨念的精血,就要永遠留在身邊?像個隨時可能引爆的核彈?
不行!絕對不行!
一個瘋狂的念頭如同毒藤般在心底滋生、蔓延——毀掉它!趁現在夜深人靜,沒人阻攔,試試能不能強行摧毀這邪物!金丹期的力量,加上吞噬進化得來的強橫靈力,未必不能一試!
這個念頭一旦升起,就再也壓不下去。我小心翼翼地挪開蘇雅搭在我腰間的手臂,像做賊一樣,屏住呼吸,赤著腳,悄無聲息地溜下床,踮著腳尖溜出了臥室。
客廳裡一片漆黑。我憑著記憶,摸到存放玉盒的抽屜前。拉開抽屜的瞬間,那股熟悉的、令人心悸的陰寒邪氣立刻撲麵而來。心臟不受控製地加速跳動。
拿出玉盒,放在冰冷的茶幾上。深吸一口氣,再次解開封印。暗紅的血晶暴露在空氣中,搏動得似乎更加有力了,幽幽的光芒映照著我的臉,有種妖異的美感。
我盤膝坐在地板上,將玉盒放在身前。雙掌虛懸於血晶上方,丹田內金丹開始加速旋轉,渾厚的靈力如同江河奔湧,彙聚於雙掌之間。淡金色的光芒在掌心亮起,帶著煉氣修士特有的靈力威壓。
“給我……破!”
心中低喝,雙掌猛地向下一按!兩道凝練如實質的金色靈力光束,如同兩柄鋒銳的金錐,狠狠地刺向茶幾上的暗紅血晶!
沒有預想中的劇烈碰撞,也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
就在我的靈力光束接觸到血晶表麵的瞬間——
“嗡——!!!”
血晶猛地爆發出刺目血光!那光芒之盛,瞬間將整個昏暗的客廳染成一片令人作嘔的血紅!一股無法形容的、狂暴到極致的怨念、暴虐、毀滅的意念洪流,如同億萬根燒紅的鋼針,順著我的靈力光束,狠狠紮進了我的雙掌經脈,然後一路逆流而上,直衝腦海!
“呃啊——!!!”
劇痛!撕裂靈魂般的劇痛!仿佛整個頭顱都要被這股狂暴的意念撐爆!眼前瞬間被一片血紅覆蓋!
更恐怖的是,那枚暗紅血晶,在爆發出血光之後,竟如同活物般猛地彈射而起!化作一道暗紅色的閃電,快得超出了神識捕捉的極限,直直射向我的眉心!
太快了!太近了!根本來不及反應!
“噗!”
一聲輕微的、如同水滴落入水麵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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額心傳來一陣冰涼刺骨的觸感,緊接著是深入骨髓的劇痛!那枚血晶,竟然……融入了我的額頭!
“轟——!!!”
仿佛一顆炸彈在腦海中引爆!無邊的血色瞬間淹沒了所有的意識!無數混亂、暴虐、充滿毀滅欲望的念頭如同失控的野馬群,在腦海中瘋狂踐踏、嘶鳴!
殺!
毀!
掀翻這天!踏碎這地!讓洪水淹沒一切!讓怨恨吞噬所有!
血管在皮膚下如同虯龍般根根暴突起來,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暗紅色!雙眼更是赤紅一片,如同兩盞燃燒著地獄之火的燈籠!一股難以言喻的、足以摧毀一切的狂暴力量在體內瘋狂滋生、衝撞!骨骼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肌肉在力量暴漲下扭曲膨脹!客廳裡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充斥著令人窒息的毀滅氣息。
毀掉!毀掉眼前的一切!把這座礙眼的城市連同那些螻蟻一起……碾碎!
殘存的最後一絲清明,如同狂風暴雨中的燭火,在滔天的血色狂潮中劇烈搖曳,隨時可能熄滅。不!不能這樣!我是李安如!我不是共工的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