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羽、劉邦、許仙。
沒有顯眼的墓碑,隻有三個長了些青草的土包。太久沒來了,風吹日曬,現在看著,羽哥和邦哥的稍微大些,老許的衣冠塚則小一些。
我默不作聲地走過去,從陳九手裡接過帶來的鐮刀。淵海境大佬?此刻就是個沉默的農夫。我彎下腰,揮舞著鐮刀,將土堆周圍那些肆意生長的、足有半人高的雜草,一根根、一片片地割斷、清理開。蘇雅也蹲下來,用手拔著貼近土堆的細草。陳九則站在稍遠的地方,靜靜地看著,眼神複雜。
鐮刀割斷草莖的沙沙聲,在寂靜的山坡上格外清晰。陽光曬在背上,汗水很快浸濕了襯衫。沒人說話,隻有粗重的呼吸和草葉倒伏的聲音。這枯燥的體力活,仿佛帶著某種儀式感,一點點拂去時光留下的荒蕪,也一點點梳理著心頭的沉鬱。
清理乾淨了,露出三個光禿禿的土堆。我扔掉鐮刀,一屁股坐在墳前的空地上,也不嫌臟。蘇雅挨著我坐下,陳九也默默走了過來。
我從背包裡摸出一瓶高度白酒,不是什麼名貴牌子,就是昨晚喝剩的那種。擰開瓶蓋,濃鬱的酒香瞬間彌漫開來。
“羽哥,邦哥,老許…”我對著三個土堆,聲音有點啞,“好久沒來看你們了。哥幾個,彆嫌我來的少啊,實在是…太忙了,忙著跟天上那些狗娘養的乾架呢。”
我拿起酒瓶,對著項羽的土堆倒了一些,清亮的酒液滲入泥土,留下深色的印記。“羽哥,敬你!下輩子投胎,彆那麼軸了!虞姬沒了就沒了,天下美女多的是!再找個,氣死那幫神仙!”
又給劉邦的土堆倒了一些:“邦哥,您老多喝點!你嘴碎,喝多了正好閉嘴!”
最後,給許仙那個小小的衣冠塚倒得最多。“老許!如果還有殘魂的話,可彆罵我敗家啊!你那點家底兒,我用的挺好!放心,沒給你這狗日的丟臉!就是…你當年忽悠人的本事,我好像沒學到家,剛才還被九哥懟了…”我瞥了陳九一眼,陳九嘴角抽了抽。我倒完,自己也仰脖子灌了一大口,辛辣的液體燒灼著喉嚨,也衝開了話匣子。
“上回走的時候,跟你們說要去倭國溜達一圈對吧?”我抹了把嘴,語氣變得輕鬆起來,“嘿!那叫一個精彩!除夕之前那段時間啊,俺們幾個在富士山上跟一個渾身冒岩漿的傻大個兒乾架!那場麵!比邦哥當年在鴻門宴還刺激!猴哥一棍子差點把山頭給削平了!老黑那禿驢…呃,大師,用他那朵破蓮花,差點把人家溫泉眼都給吸乾了!最後那傻大個兒被俺們按在岩漿裡一頓胖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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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灌了一口酒,酒勁上來,話更密了:“在倭國還撿了個小倒黴蛋,小野葵,被深海那幫雜碎盯上的。我們順藤摸瓜,殺回東京灣,把那什麼海坊主的老巢都給掀了!還揪出了禺狨王那可憐蟲的殘響,還有幕後黑手蛟魔王!猴哥親手送他那個叛徒兄弟上路!嘖嘖,那叫一個兄弟情深…呃,是兄弟反目,大義滅親!總之,倭國副本,通關!收獲頗豐!”
“回國後也沒閒著!”我拍了拍胸脯,努力做出豪邁的樣子,“清瀾江!鑽爆船慘案!我偽裝成民工‘李二柱’混進去,嘿!那夥食,比邦哥當年在沛縣當亭長時吃的還差!結果發現船員被塞引擎艙,慘呐!還認識了個特殊單位的叫秦空,那小子也攪和進來了,不過現在算半個自己人了。我深潛黑龍沱,跟鐵鱗水猿乾架,控火焚江!那場麵,跟拍大片似的!最後發現了百年前的屠龍戰場,挖到了好東西!”
我故意賣了個關子,又喝了口酒,才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地說:“共工血晶!聽說過沒?上古水神的精血!邪乎得很!就吸附在我腦門子上!差點把我變成個隻知道殺戮的水怪!還好有無支祁大佬!就是共工舊部,玄冥淵主!那家夥,玄冥真水一出,連惡蛟殘魂化的血虺都給凍成冰棍兒!帥呆了!現在無支祁也是咱們掀天同盟的人了!實力大增!”
說到這,我情緒更高了,聲音也拔高了幾分:“最近!就前幾天!巫山鎖龍淵!禹王鼎知道吧?裂了!鼎身被天庭西天那幫孫子偷摸運走了,鼎心的人皇氣融進長江水脈,化成了‘活江’!我們跟第七處合作,乾掉了巡河夜叉,逼供出了真相!最後我以血晶為引,喚醒了活江,吸收了人皇氣!”
我猛地站起身,儘管動作有點晃,但氣勢很足,指著自己的額頭:“看見沒!淵海境!加冕!牛逼不?!”
“更牛逼的在後麵!”我重新坐下,湊近土堆,像是分享什麼驚天大秘密,臉上帶著一種近乎滑稽的得意笑容,“天庭和西天那幫狗東西,可能是覺得俺們太囂張了?派了在二娘老家幻境中困住我的那個司祿星君,帶著一大票天兵,還有個西天的重量級‘佛爺’,叫什麼淨塵使的禿驢,氣勢洶洶殺到巫山,想搞死我們!”
“結果呢?!”我用力一拍大腿,發出啪的一聲響,“被我們按在深山裡一頓暴揍!天兵?全滅!淨塵使那禿驢?”我嘿嘿一笑,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被老黑親手送走!形神俱滅!連灰都沒剩下!司祿星君那狗官?”我撇撇嘴,一臉嫌棄,“賣隊友賣得賊溜!被俺打得吐血三升,夾著尾巴就跑了!跑得比邦哥當年被項羽追的時候還快!”
我越說越興奮,仿佛剛才那場慘烈的大戰隻是一場輕鬆的遊戲:“所以啊!羽哥!邦哥!老許!你們幾個在下麵,彆著急!慢慢看著!睜大眼睛好好看著!”我的聲音漸漸低沉下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但臉上的笑容依舊誇張,“看我…怎麼把那些高高在上、視人命如草芥的神仙…一個一個…從他們的狗屁神壇上…揪下來!砸碎他們的金身!撕爛他們的法袍!讓他們也嘗嘗…什麼叫恐懼!什麼叫絕望!”
“你們的仇…我們記著呢!一筆一筆…都給他們記在賬上!”我拿起酒瓶,對著三個土堆,又各自倒了一點,最後把瓶底僅剩的一點酒全灌進自己嘴裡,辛辣感直衝腦門,眼眶也有些發熱。
“等著…慢慢等著看戲…”我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幾乎變成了呢喃,那強行撐起的、帶著搞笑意味的豪情和得意,如同潮水般褪去,隻剩下深沉的、無法言說的疲憊和悲傷,沉甸甸地壓在心頭。
山坡上安靜下來,隻有風吹過剛割斷的草茬,發出細微的沙沙聲。陽光依舊暖洋洋的,卻照不進心底那片被仇恨和思念浸透的冰冷角落。
陳九默默地遞過來一張紙巾。我胡亂抹了把臉,也不知道擦的是汗水,還是彆的什麼。
蘇雅輕輕靠在我肩膀上,沒有說話,隻是握緊了我的手。她的手很涼。
“老板,”陳九的聲音低沉而沙啞,打破了沉默,“先生他們…要是真能看到…該多高興啊…”
我張了張嘴,想再開個玩笑,比如“老許肯定又要叨叨我太莽撞”,卻發現喉嚨哽得厲害,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是啊。
該多高興啊。
可是,他們看不到了。
永遠都看不到了。
我抬起頭,望著遠處城市模糊的輪廓,又看了看眼前這三個不起眼的土堆,最終隻是長長地、無聲地歎了口氣。
“走了。”我撐著膝蓋站起來,腿有些麻,“下次…再帶好消息來看你們。”
轉身下山,腳步有些踉蹌。陽光把三個土堆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像是三雙沉默的眼睛,無聲地目送著我們離開。蘇雅的手一直沒鬆開,冰涼卻帶著一股支撐的力量。陳九沉默地跟在後麵,像一道堅實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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