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雅的紅燒排骨確實威力驚人，不僅堵住了我的嘴，連帶著把連日來廝殺淤積的戾氣和藏鋒期的憋悶都熨帖了大半。一夜好眠，第二天睜眼時，窗外的陽光都顯得格外有精神頭。
送走了一個堅信自家貓是秦始皇轉世要求給它做心理疏導的阿姨，又打發了一個非要我算算他昨晚丟的彩票中了五百萬沒有的大叔，谘詢室終於迎來了短暫的清靜。我靠在椅背上，摸出根煙叼在嘴裡，低頭“啪嗒”按著打火機。
火苗剛躥起，門口的光線驟然一暗。
我下意識地抬頭，叼著的煙差點掉下來。
秦空？！
他穿著一身半舊不新的夾克，風塵仆仆，眉頭擰得能夾死蒼蠅，就那麼直挺挺地杵在我這小破心理谘詢室的門口。這地方離他第七處的地盤十萬八千裡，他怎麼會出現在這兒？而且看樣子是直奔我來的。
“稀客啊秦處長？”我壓下心頭的驚詫，把煙點上，故意用那種調侃的語氣，“您這尊大佛，怎麼有空光臨我這小廟？走錯門了，隔壁是社區棋牌室。”
秦空沒理會我的貧嘴，他目光複雜地掃了一眼我這巴掌大的地方，最後落在我臉上。他幾步走了進來，反手帶上了門，動作帶著點不易察覺的疲憊。他沒坐我指給客戶的椅子，而是直接拉開我對麵那張——就是平時“病人”坐的——一屁股坐了下來，身體微微前傾，雙手交叉放在膝蓋上，眼神直勾勾地看著我。
“李安如，”他開口，聲音有點啞，“問你個事兒。”
“喲，這麼嚴肅？請講。”我吐了個煙圈，心裡卻在飛快地盤算。第七處的人沒事絕不會主動找我，尤其是在我“藏鋒”期間，更彆說秦空親自跑這麼遠。
他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一字一頓地問：“你…相不相信穿越？”
噗…咳咳！
我被煙嗆了一口，咳得眼淚都快出來了。穿越？我信不信？老子不僅信，還親身“體驗”過！雖然那明朝的經曆更像是天庭操控下的一場噩夢，一場存在於朱棣執念裡的試煉場，但那些經曆、那些人的血與淚，可都是實打實刻在我骨頭裡的。更彆提後來還跟正版的漢高祖劉邦、西楚霸王項羽同住過一個屋簷下，雖然那段經曆也是天庭的安排…
我好不容易止住咳嗽，抹了把眼角嗆出來的生理淚水，看著秦空那副“我知道這很荒謬但你必須回答我”的表情，緩緩點了點頭，語氣儘量放平：“信。”
秦空緊繃的肩膀似乎微不可察地鬆弛了一丁點，但眼神裡的凝重絲毫未減。他舔了舔有些乾裂的嘴唇，壓低聲音，語速加快：“我們第七處…最近接收到了一個‘人’。”
“人？”我挑了挑眉，示意他繼續。
“不是正常接收的。是地方上一個精神衛生中心，上報了一個‘特殊病例’。”秦空的聲音壓得更低，像是在說什麼驚天秘密，“一個男的，大概二十多歲的樣子，被當地派出所發現時在街頭‘行俠仗義’，打傷了好幾個混混，嘴裡喊著什麼‘賊將休走’、‘常山趙子龍在此’。送到精神病院後，鬨得更凶了，滿口古白話，什麼‘主公’、‘漢室’、‘曹賊’，還說自己是從長阪坡殺出來的…關鍵是他身手極好，幾個護工都按不住他，搞得院裡雞飛狗跳。”
趙子龍？常山趙子龍？！
我夾著煙的手指猛地一緊，心臟不爭氣地“咚咚”狂跳了兩下。昨晚我還跟蘇雅演“劉皇叔”呢！這…這枕頭送得也太是時候了吧？！瞌睡來了就有人遞枕頭，還是純金的！但我麵上依舊維持著那副“哦？有點意思”的平靜表情，甚至還慢悠悠地吸了口煙。
“然後呢？”我吐著煙圈問。
“然後…地方上覺得這人太邪乎，不是普通精神病，而且最關鍵的是…”秦空眼神銳利起來，“在人口信息庫裡，查無此人！指紋、dna、麵部識彆…什麼都沒有！就像憑空冒出來的！當地不敢擅專，就把情況作為‘異常事件’上報了。剛好…這份報告落到了我手裡。”
他盯著我，意思很明顯：這事兒太離譜，超出了他們第七處常規的處理範疇，而且一旦捅出去，牽扯太大。他想到了我這個“知情者”和“專業人士”。
“所以，你把他‘接收’了？”我問。
“暫時控製住了，費了很大勁，用了點非常規手段。”秦空沒有否認，“人現在在我們一個秘密觀察點。我看過報告裡他所在的城市，離你這兒不遠，我查了你這邊的情況…就趕過來了。”他頓了頓，目光帶著審視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求助，“李安如，依你看…這到底…是什麼情況？真是穿越？還是彆的什麼…邪門的東西？”
來了！
我心中狂喜的浪潮幾乎要衝破天靈蓋，但臉上卻努力繃出專業、冷靜、甚至帶著點悲天憫人的神棍表情。我掐滅煙頭，身體也微微前傾，雙手交叉放在桌上，模仿著秦空剛才的姿勢，營造出一種推心置腹分析問題的氛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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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我搖搖頭，露出一個“你太天真”的微笑，“秦處長，時代變了。哪來那麼多時空隧道？這種可能性，太渺茫了。”我故意停頓了一下，看著秦空眼中閃過一絲失望和更深的不安，才慢悠悠地拋出我的“專業判斷”。
“依我看啊…更像是‘撞客’了。”
“撞客？”秦空皺眉。
“對，民間說法，就是被‘東西’附身了。”我煞有介事地解釋，“有些年頭久遠、執念深重的古戰場亡魂，或者某些得了點道行喜歡扮古人的精怪，就愛找這種八字弱或者陽氣低的人上身。附身後，就會以為自己真是那個古人，言行舉止都模仿得惟妙惟肖，甚至還能繼承點生前的本事。你剛才說那人身手極好，這不就對上了？古時候的名將，哪個不是屍山血海裡殺出來的？有點殘留的‘武藝’執念很正常。”
我觀察著秦空的表情，看他眼神裡的疑慮似乎被我這套“科學”玄學）解釋動搖了幾分，趕緊趁熱打鐵：“這種‘撞客’，你們第七處處理起來確實麻煩。常規的審訊、心理疏導、藥物控製…對上了身的‘東西’基本沒用，反而可能刺激它鬨得更凶。強行物理鎮壓，又怕傷了寄主的身體。”
秦空沒說話，但微微點頭的動作表明他認同這一點。
我圖窮匕見，露出一個“為你們排憂解難”的和善笑容：“這樣吧秦處長，既然人離我這兒不遠，你們處理起來又棘手…不如，送我這來？”
“送你這來？”秦空猛地抬頭，眼神瞬間充滿了警惕和審視，像探照燈一樣在我臉上掃來掃去，“李安如，你又打什麼主意？”
“哎喲喂，秦處長，你這可就冤枉我了！”我立刻叫屈，臉上寫滿了“正直”和“專業素養”，“我這兒是正規心理谘詢室！雖然也處理點你們不方便處理的‘疑難雜症’，但也是要講職業道德的！我這不是看你們為難，本著‘治病救人’的宗旨，想幫把手嘛！這種‘撞客’，我有經驗，也有辦法安撫和‘溝通’。”我故意把“溝通”兩個字咬得重了些，暗示我有特殊手段。
秦空臉上的懷疑絲毫沒有減少，他上下打量著我，似乎想從我身上找出陰謀詭計的蛛絲馬跡。他大概在想：這個滿嘴跑火車、能把神佛都算計進去的家夥，突然這麼熱心腸？絕對有問題！
我麵不改色，眼神清澈自認為），表情坦蕩儘力了），充分展現出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一心隻想救死扶傷”的專業人士形象。
時間仿佛凝固了幾秒。秦空眉頭緊鎖，手指無意識地在膝蓋上敲打著，顯然在進行激烈的思想鬥爭。一邊是燙手山芋般的“趙子龍”和可能引發的更大麻煩，一邊是眼前這個怎麼看怎麼不靠譜但又確實解決過“巡河夜叉”、“司祿星君”這種級彆麻煩的危險分子…
最終，現實的壓力和對“異常”處理的束手無策，似乎壓倒了對我人品的懷疑。秦空重重地吐出一口氣，肩膀徹底垮了下來，帶著一種認命的疲憊：“…行。我安排。今天…最遲明天，把人轉移過來。你這裡…確定能接收？不會出亂子？”
“放心！包在我身上！”我拍著胸脯保證，笑容燦爛得像朵喇叭花，“我這地方雖小，但‘安保’措施還是有點的，保證讓他安安靜靜，不會給你添麻煩！”
秦空看著我那過分燦爛的笑容，嘴角抽搐了一下，顯然更不放心了。但他沒再說什麼，站起身準備離開。
“哎，秦處長，等等！”我叫住他。
“還有什麼事？”他一臉“我就知道沒好事”的表情。
我搓了搓手，露出一個“你懂的”市儈笑容：“這人送來了，身份問題…您看？”
“身份？”秦空愣了一下。
“對啊！”我一臉理所當然，“你看啊，他可是‘查無此人’的黑戶！總不能一直叫‘趙子龍’吧？在我這兒‘治療’，總得有個合法身份吧？不然我這兒成什麼了？非法滯留人員收容所？這要是查起來…”我故意拉長了調子。
秦空的臉瞬間黑了：“李安如！你！”
“哎，彆急嘛秦處長！”我趕緊安撫，“這不是給您提個醒嘛！您第七處是官方機構，弄個身份，那不是動動手指蓋個章的事兒？又方便又快捷，關鍵還不要錢！您要是指望我去弄…我哪有那門路啊？還得動用人情關係，萬一中間哪個環節需要打點…這錢總不能讓我出吧？我這小本經營，還要還房貸呢！給你們解決這麼大一個麻煩，總不能還讓我倒貼錢吧？這虧本生意，我可不做！”
我一口氣說完，攤開手，一臉“我很窮我很無辜我很講道理”的表情。
秦空被我這一番歪理氣得額頭青筋都跳了跳，他指著我，手指頭都在哆嗦：“你…你這…你這裡不是還有齊天大聖！還有那個西天的什麼黑先生！他們的身份我查過，竟然都能查到！你怎麼弄的？為什麼這次非要我弄？！”
“嗨！那能一樣嗎？”我理直氣壯，“猴哥那是…那是特殊情況！人家有‘曆史遺留問題’！黑大師…那是人家‘組織’內部有辦法！我這個體戶，小門小戶的，哪能跟人家比？再說了，這次可是你們第七處‘委托’我處理‘異常事件’的‘善後問題’！這身份配套服務，當然得你們官方來搞定！天經地義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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