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靠近寒冰獄原的邊界,空氣中的死寂與酷寒便越發濃重。灰白色的霧氣在這裡凝結成細碎的冰晶,每一步踏在覆蓋著薄霜的黑石地麵上,都發出輕微的碎裂聲。連呼出的氣息,都在瞬間化作白霧,隨即被凍結成冰粒落下。
我走在最前,看似步履沉穩,實則體內早已翻江倒海!
丹田深處,那被帝氣本源和人皇氣合力鎮壓的共工血晶,此刻如同被這極寒環境徹底激怒的遠古凶獸!它在瘋狂地衝擊著雙重封印!左臂的魔紋不再是灼熱,而是傳來一種撕裂骨髓般的劇痛,仿佛有無數根燒紅的鋼針在血肉和骨骼中攪動、穿刺!那邪神的殘魂在識海中發出無聲的咆哮,嗜血的渴望與暴戾的意誌如同滔天巨浪,衝擊著我的理智堤壩!
“呃…”一聲悶哼幾乎要衝破喉嚨,被我強行壓下。冷汗瞬間浸透了內衫,又在極寒中凍結,帶來另一種刺骨的冰冷。腳步不由得踉蹌了一下。
“公子?”緊隨其後的石魁立刻察覺,他那魁梧的身軀像一堵牆般靠過來,沉穩的聲音帶著關切。墨鴉和影梭也瞬間警惕地看向四周,以為是遭遇了襲擊。
“沒事…”我強行擠出一個笑容,聲音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這鬼地方…真他娘的冷啊。”我試圖用粗鄙的抱怨掩飾體內的劇痛,手指卻無意識地死死摳進掌心,指甲刺破皮肉,帶來一絲微不足道的痛感,試圖轉移注意力。
不行!不能在這裡倒下!更不能讓他們看出端倪!秦廣王近在咫尺,名單和遺骸的秘密就在前方…可這該死的血晶反噬,偏偏在這關鍵時刻爆發!
深吸一口幾乎能凍裂肺腑的寒氣,冰冷的空氣稍微壓製了一絲灼痛。我猛地停下腳步,轉過身,臉上努力做出一個輕鬆的表情,甚至還帶上了點…賤兮兮的笑容?
“那個…石魁,墨鴉,小影梭啊,”我搓著手,跺著腳,一副被凍慘了的模樣,“你們看,這鬼地方也太冷了,骨頭縫都凍酥了。反正…秦廣王那老小子一時半會兒也跑不了,早幾天晚幾天找他麻煩,都一樣嘛!”
三人同時愣住,眼神裡充滿了難以置信。一路行來,公子殺伐果斷,目標明確,何時有過這種近乎…憊懶的發言?
石魁憨厚的臉上寫滿了問號,墨鴉嘴角那習慣性的笑意僵住了,影梭更是瞪大了他那雙“怯生生”的眼睛。
“所以啊,”我無視他們詭異的目光,自顧自地說下去,語氣帶著一種刻意誇張的輕佻,“咱們…先去附近暖和點的城鎮裡歇歇腳,喝口熱湯,找個地方好好睡一覺!養足了精神,才好去收拾那老小子不是?”
“可是公子,寒冰獄原邊界隻有‘寒冰城’一座大城,那裡…”墨鴉試圖提醒,寒冰城是出了名的混亂險惡之地。
“哎呀,知道知道!”我擺擺手,打斷他,臉上那賤兮兮的笑容更盛了,甚至還擠了擠眼,“這不正好嘛!你們想想,朕…呃,我!我現在好歹也是…咳,也是有身份的人了!可這身邊,連個知冷知熱、紅袖添香的相好都沒有,這說出去,豈不是惹人笑話?丟份兒啊!”
我誇張地歎了口氣,搓著下巴,做出一副苦思冥想狀:“這次出來,微服私訪,我看就是天賜良機!萬一…嘿嘿,萬一就在這寒冰城裡,尋到一位貌若天仙、氣質人品俱佳的奇女子呢?那豈不是人生一大快事?江山美人,我全都要!”我張開雙臂,做了個擁抱的姿勢,表情浮誇至極。
死寂。
絕對的死寂。
隻有寒風卷著冰粒子呼嘯而過的聲音。
石魁嘴巴微張,看著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突然發瘋的陌生人。墨鴉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呆滯的茫然。影梭更是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仿佛怕被我的“瘋病”傳染。
足足過了好幾息,影梭才小心翼翼地,用他那刻意偽裝出的少年嗓音,弱弱地開口提醒:“公…公子…那個…小的聽說,前任酆都大帝…執掌地府幾千年…好像…好像也沒聽說過有什麼後宮妃嬪啊…這地府…跟人間王朝…好像…不太一樣…”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幾乎細若蚊蚋。
我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
對啊!酆都大帝!執掌輪回生死的幽冥主宰!要個錘子的後宮!美色?在地府這鬼地方,在動輒以千年計算的漫長魂生裡,在實力為尊、弱肉強食的規則下,美色恐怕是最廉價、也最沒人在意的東西!能活下來,能變強,才是硬道理!我之前那番話,簡直是…驢唇不對馬嘴!愚蠢至極!
一股難以言喻的羞惱瞬間衝上頭頂!體內血晶的劇痛仿佛都因為這巨大的尷尬而暫時被壓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邪火!
“混賬!”我猛地抬手,閃電般地在石魁、墨鴉、影梭三人的後腦勺上各重重拍了一巴掌!力道之大,拍得石魁一個趔趄,墨鴉的鬥笠都歪了,影梭更是差點趴下。
“朕…老子開個玩笑!調節一下氣氛懂不懂?!至於這麼上綱上線嗎?!一個個榆木腦袋!不解風情!”我叉著腰,擺出一副潑皮無賴的架勢,聲音拔高,“打了這麼久的仗了!從炮灰小卒一路打到這位置!老子有七情六欲!不是石頭!就想享受享受!怎麼了?犯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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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指著寒冰城的方向,唾沫星子橫飛:“老子今天就不走了!就要去享受!石魁!你個傻大個,愣著乾什麼?帶路!去寒冰城!找最暖和、酒最烈的客棧!再給老子找幾個…呃…唱曲兒最好聽的伶鬼來!趕緊的!”
三人被我這一連串的“變臉”和“無理取鬨”徹底整懵了。看著眼前這位平時光是泄露一絲帝威就足以讓他們戰栗、殺伐決斷令行禁止的酆都大帝,此刻竟像個市井潑皮般叉腰罵街,嚷嚷著要“享受享受”…巨大的反差讓他們腦子一片空白,人都不好了。
石魁捂著後腦勺,黝黑的臉上表情扭曲,嘴唇哆嗦了半天,才用幾乎隻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帶著哭腔嘟囔道:“陛…公子…您這副模樣…都被咱仨看到了…等…等事情結束了…您不會…不會把咱們滅口了吧…”
這話一出,墨鴉和影梭的臉色也瞬間煞白!
“滅你個頭!”我氣得又是一腳,狠狠踹在石魁那鐵塔般的屁股上,把他踹得一個趔趄,“少他娘的廢話!趕緊帶路!再磨嘰,老子現在就讓你知道什麼叫‘滅口’!”
石魁捂著屁股,再不敢多言,哭喪著臉,悶頭朝著寒冰城的方向走去。墨鴉扶正鬥笠,嘴角抽搐著跟上。影梭縮著脖子,小心翼翼地跟在最後,眼神飄忽,仿佛隨時準備遁入陰影跑路。
我走在最後,看著三個被“嚇壞”的手下,強行壓下體內血晶翻騰的劇痛和剛才那巨大的尷尬帶來的羞惱,努力維持著那副“老子就要享受”的蠻橫表情。
心中卻在咆哮:秦廣王!老子遲早扒了你的皮!還有這該死的血晶!等拿到名單,看老子怎麼收拾你!
寒冰城那如同巨獸獠牙般、覆蓋著厚厚冰層的黑色城牆,已在灰暗的霧氣中若隱若現。
寒冰城,名不虛傳。巨大的黑色城牆仿佛是用整塊凍透的玄冰澆築而成,上麵覆蓋著厚厚的、如同白色絨毛般的冰霜。刺骨的寒風在狹窄的街道上打著旋,發出淒厲的嗚咽。空氣冷得能凍裂魂魄,呼出的氣瞬間變成冰渣子往下掉。街道兩旁的石屋窗戶都蒙著厚厚的冰層,隻透出裡麵昏黃搖曳的燈火。行人裹著厚厚的、看不出原色的皮襖或破布,行色匆匆,眼神麻木而警惕。
我們四個“窮酸鬼”混在入城的人流裡,石魁那巨大的藤筐格外顯眼,引來不少側目。好不容易找到一家看起來還算“暖和”的客棧——“暖骨居”。名字挺唬人,進去才發現,所謂的“暖”,不過是比外麵少了點能把魂凍裂的罡風,空氣裡彌漫著一股劣質陰炭燃燒的嗆人味道和淡淡的黴味。
“掌櫃的!最好的房間!要暖和的!再給大爺們上一桌好酒好菜!”我拍著油膩膩的櫃台,努力維持著“老子有錢要享受”的紈絝人設,雖然聲音因為體內的劇痛和寒冷有點發飄。
滿臉褶子、眼神精明的掌櫃瞥了我們一眼,尤其在石魁那巨大的藤筐上多停留了幾秒,才慢悠悠地撥著算盤:“上房一間,一天五枚陰髓錢。酒菜另算。藝伶嘛…”他拉長了調子,露出一個你懂我懂的笑容,“暖骨居的‘冰蕊姑娘’可是寒冰城一絕,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點一位陪酒,十枚陰髓錢起。”
“點!都給老子點上!”我豪氣乾雲地拍出幾枚成色尚可的魂幣心疼!),齜牙咧嘴,“給老子點四個!不,五個!最漂亮的那個叫什麼冰蕊的,必須來!”心裡卻在咆哮:秦廣王!老子這血晶反噬的醫藥費都得算你頭上!
石魁、墨鴉、影梭三人站在我身後,表情一個比一個僵硬,眼神複雜地看著我“揮霍”,仿佛在看地主家的傻兒子敗家。
很快,我們被引到二樓一個還算寬敞,但依舊寒氣逼人的雅間。炭盆燒著,勉強驅散一絲寒意。酒菜上桌,都是些黑乎乎的看不出原料的肉乾、凍得梆硬的陰麵餅子、還有一壺渾濁刺鼻的“燒魂酒”。
緊接著,門簾掀開,香風撲麵而來。五個穿著單薄豔麗紗裙、凍得臉色發青的“藝伶”嫋嫋娜娜地走了進來。為首一位,麵容倒算清秀,隻是眼神空洞,帶著職業化的媚笑,想必就是“冰蕊”了。
“大爺們安好~奴家冰蕊,給大爺們唱個曲兒解解悶兒?”冰蕊抱著把舊琵琶,聲音帶著刻意的甜膩。
“唱!都唱!跳起來!”我大手一揮,努力做出興致勃勃的樣子,實則一屁股坐在主位,體內血晶的衝擊如同浪潮般一波接一波,左臂的魔紋在衣袖下瘋狂扭動,劇痛讓我幾乎坐不穩。我趕緊抓起那壺燒魂酒,狠狠灌了一大口!辛辣刺鼻的液體如同火線般滾入喉嚨,帶來一陣灼燒感,竟奇跡般地暫時壓製了一絲體內的冰火煎熬。
“好!好酒!”我強忍著吐出來的衝動,拍案叫好,臉色憋得有些發紅。
藝伶們開始彈唱,聲音婉轉帶著顫音,冷的),身姿搖曳動作僵硬,也是冷的)。石魁坐得筆直,眼觀鼻鼻觀心,仿佛在參禪。墨鴉低著頭,專心致誌地研究著桌上那盤黑乎乎的肉乾,仿佛在研究什麼絕世毒藥。影梭更是把頭埋得低低的,恨不得鑽進桌子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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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則趁機閉目,瘋狂運轉帝氣本源和人皇氣,試圖將那躁動不安的血晶再次鎮壓下去。識海中,邪神的咆哮與地藏王的詛咒低語交織,讓我頭痛欲裂。表麵上看,我像是在閉目養神,欣賞歌舞,實則是在進行一場凶險無比的內戰。
時間一點點過去。藝伶們的表演乏善可陳,雅間裡的氣氛尷尬得能結冰。就在我體內力量衝突稍稍緩和一點,血晶的衝擊被暫時壓製住,剛想鬆口氣,準備找個借口打發這些藝伶走人時——
砰!
雅間的門被猛地撞開!
一個穿著錦緞皮襖、油頭粉麵、眼神卻極其凶狠的公子哥,帶著四五個膀大腰圓、滿臉橫肉的打手衝了進來!
“冰蕊!我的冰蕊!”那公子哥一眼看到坐在我旁邊的冰蕊,頓時目眥欲裂,指著我鼻子就罵:“好你個下流胚子!敢碰老子的女人?!活膩歪了是吧?!”他身後的打手也擼胳膊挽袖子,氣勢洶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