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齊天身上那股幾乎凝成實質的、混雜著快意、仇恨與暴戾的磅礴氣息。他蹲在坑邊,那根變得無比巨大的金箍棒隨意插在一旁,棒身還沾著未曾乾涸的金色佛血和細微的碎肉。
而他手裡,正拿著一根閃爍著微弱不甘佛光的降魔杵,像頑童捅螞蟻窩一樣,有一下沒一下地戳著坑底那個癱軟如泥的身影。
“嘖,老禿驢,俺老孫記得,千多年前俺大鬨地府,撕了生死簿的時候,你丫躲在那翠雲宮裡,雖然慫得沒敢露頭,可也沒成現在這副爛泥模樣啊?哈哈!”齊天的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嘲弄,每一句都像鞭子抽打在坑底那位的尊嚴上。
他又用力捅了一下,地藏破碎的金身抽搐著,發出一聲壓抑痛苦的悶哼。
“還有啊!”齊天似乎越說越來勁,猴臉上滿是戲謔,“那遭瘟的六耳獼猴冒充俺老孫,打到這幽冥來,讓你這老小子分辨分辨真假。嘿!你當時那副嘴臉喲!寶相莊嚴?我呸!眼珠子都快長到腦門頂上去了!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狂得沒邊!一口一個‘妖猴’,一口一個‘佛法無邊’,現在呢?”
他猛地用降魔杵尖銳的那頭狠狠一戳!
“嗷——!”地藏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淒厲慘叫,身體劇烈地蜷縮起來。
“呐呐呐!”齊天學著他記憶裡地藏那高傲的語氣,怪腔怪調地說:“再給俺老孫狂一個看看?再拽一個試試?你倒是起來啊,繼續你的佛法無邊,普度眾生啊!度給俺老孫看看!”
那降魔杵在他手裡簡直成了玩具,專門用來折磨地藏已然瀕臨崩潰的神經和魂體。
我看著這近乎孩童惡作劇般的報複場麵,原本沉重的心情竟莫名鬆快了一絲。我走上前,站在坑邊,看著坑底那曾經高高在上、執掌幽冥、視眾生如棋子的地藏王菩薩,如今比最卑微的陰魂還要不堪,心中隻有冰冷的快意。
我打趣道:“猴哥,沒看出來啊,你這睚眥必報的性子,千多年前的陳年老賬,一筆一筆都記得這麼清楚?連人家當時什麼表情、什麼語氣都門兒清?看來以後我可千萬不能得罪你,不然指不定哪天我睡著了,你就拿著你這如意金箍棒,給我來一下悶棍,那我可受不了。”
齊天聞言,扭過頭來看我,那雙火眼金睛裡閃爍著狡黠的光芒,咧嘴一笑,露出尖尖的獠牙:“嘿嘿,小子,你現在才知道俺老孫記性好?不過你放心,打你悶棍這種費事的事兒,俺老孫可不乾。”他話鋒一轉,笑嘻嘻地指向我身邊的蘇雅和黑疫使,“俺要是看你不爽,直接找蘇丫頭告狀去!讓她收拾你!是吧老黑?是吧蘇丫頭?這主意咋樣?”
黑疫使籠罩在黑袍裡,發出嘿嘿的沙啞笑聲,很是配合地點頭:“大聖此言,深得我心,頗有道理。小子,你可聽見了?”
蘇雅被他們說得臉頰微紅,沒好氣地瞪了齊天和黑疫使一眼,但眼神裡卻帶著笑意,輕輕掐了我胳膊一下,低聲道:“彆聽他們瞎起哄。”
我對著這一猴一黑無恥的“統一戰線”直接豎起了兩根中指,表達了我最“誠摯”的敬意。
笑鬨過後,那冰冷的殺意再次回歸。我朝齊天伸出手:“猴哥,家夥借我用用。”
齊天會意,毫不猶豫地將那根還沾著地藏血肉的降魔杵拋給我。我掂量了一下這佛門法器,此刻卻要成為痛毆佛門之徒的刑具,真是諷刺。
我跳下深坑,靴子踩在粘稠的血汙和破碎的金身碎片上,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我一步步走到地藏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他勉強抬起頭,那張曾經寶相莊嚴、此刻卻布滿裂痕和汙血的臉上,隻剩下無儘的恐懼和哀求,再也找不到一絲一毫過去的威嚴與冷漠。
我獰笑著,舉起降魔杵,沒有動用任何法力,隻是憑借純粹的肉體力量,狠狠地抽在他的背上!
“啪!”一聲脆響,伴隨著骨頭碎裂的細微聲響。
“啊——!”地藏發出殺豬般的慘嚎。
“老東西!”我的聲音冰冷刺骨,帶著積壓了太久的恨意,“現在不狂了?不高高在上視萬物為芻狗了?你把冥界攪得天翻地覆,弄得怨氣衝天,民不聊生的時候,可曾想過今日?!”
我又是一杵狠狠抽下!
“朕的袍澤弟兄!還有這躺在地上的二十多萬將士!他們的血債!還有酆都大帝的仇!你這老癟三,都得給朕連本帶利地還回來!”
“啪!啪!啪!”我幾乎是發泄般地連續抽打了十幾下,直到他連慘叫的力氣都快沒有了,隻能像破風箱一樣嗬嗬地喘息,魂體光芒明滅不定,仿佛隨時都會徹底熄滅。
“饒……饒命……大帝……饒命……”地藏終於崩潰了,他用儘最後力氣,涕淚橫流地哀嚎求饒,聲音斷斷續續,充滿了最卑微的乞憐,“我錯了……我真的知錯了……我願意投降……我願意獻出真靈……隻求您……留我一命……我有用的……我對西天知根知底……我知道他們的很多秘密……我可以幫您……幫您掀翻天庭……顛覆西天……真的……我真的可以……”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他的話語急切而混亂,充滿了對死亡的極致恐懼,哪裡還有半分菩薩的儀態。
我停下了抽打,降魔杵抵在他的額頭上,冰冷堅硬的觸感讓他渾身一顫。
我俯下身,湊近他,盯著他那雙充滿恐懼和哀求的眼睛,嘴角勾起一個殘忍的弧度:“投降?效忠?幫朕?”
我搖了搖頭,聲音輕蔑而冰冷:“不必了。朕這座小廟,實在容不下您這尊欺師滅祖、背叛幽冥、血債累累的真佛。您啊,還是省省吧。”
聽到我的拒絕,地藏眼中的希望瞬間破滅,化為更深的絕望和瘋狂。
“不過,”我話鋒一轉,語氣變得無比森寒,“你造的孽,欠下的血債,可不是你一句輕飄飄的投降就能抵平的!”我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驚雷在他耳邊炸響,“朕此次親率三十萬大軍出征!你看看這周圍!你看看!能站著回去的,不足三萬!加上之前兩戰,二十多萬!二十多萬忠魂埋骨於此!此仇此恨,傾儘三江五湖之水也難以洗刷!”
我的胸膛因激動而劇烈起伏,眼前仿佛又浮現出那些熟悉的麵孔,那些奮不顧身的身影,那些最終化作虛無的英靈。
地藏被我吼得魂體瑟瑟發抖,語無倫次地繼續哀求:“我可以補償……我可以……”
“補償?”我打斷他,聲音冷得能凍結靈魂,“你拿什麼補償?你的命嗎?你的命,夠賠嗎?”
我不再看他那令人作嘔的哀求嘴臉,直起身,對坑上的齊天道:“猴哥,弄個結實點的法術,把這老東西給我捆起來,捆緊點!彆讓他有機會作妖或者跑了!”
“得令!”齊天嘿嘿一笑,似乎早就等不及了。他伸手從腦後拔下一根毫毛,放在嘴邊輕輕一吹。
毫毛金光一閃,瞬間化作一道閃爍著符文禁製的暗金色冰冷鐵鏈,如同擁有生命般,嗖地一聲竄下深坑,精準地纏繞上地藏的殘軀。鐵鏈上的符文瞬間亮起,如同燒紅的烙鐵,深深嵌入他的魂體之中,不僅鎖住了他殘存的力量,更帶來了持續不斷的劇烈痛苦。
“啊啊啊——!不!李安如!你不能這樣!我詛咒你!西天不會放過你的!佛祖……”地藏見求生無望,徹底撕下了偽裝,發出惡毒的詛咒和咆哮。
“吵死了。”齊天掏了掏耳朵,隨手一指,一道禁製落下,直接封住了地藏的嘴巴,讓他隻能發出嗚嗚的絕望悶響,那雙眼睛裡充滿了怨毒、恐懼和不甘。
齊天跳下來,像提死狗一樣,單手抓住鐵鏈,將捆得結結實實、隻能無力扭動的地藏提了起來,躍回坑上。“搞定!小子,這老貨現在比龜孫子還老實!”
我們一行人離開深坑,走向正在艱難整隊、收殮同伴遺骸的軍陣。氣氛依舊沉重,但看到被齊天像提垃圾一樣提著的、曾經不可一世的地藏王,不少將士眼中都燃起了大仇得報的熊熊火焰,那是一種支撐他們繼續走下去的力量。
蘇雅走在我身邊,沉默了片刻,輕聲問道:“安如,你剛才說……回到酆都後,要給他尋個好去處?是指……?”
我轉過頭,看著她清澈中帶著一絲憂慮的眼眸,臉上的冰冷和猙獰瞬間化開,對她露出了一個近乎純良的、甚至帶著點孩子氣的嘻嘻笑容:“自然不是讓他去做什麼羅漢堂首座或者藏經閣掃地僧之類的美差啦。”
我的笑容越發燦爛,但眼底卻沒有任何笑意,隻有一片深寒的殺機。
“他的去處,從始至終,都隻有一個。”
我一字一頓,聲音輕快,卻帶著斬釘截鐵的決絕:
“那就是——魂、飛、魄、散、神、形、俱、滅!”
“我要用他的徹底湮滅,和他臨死前最極致的恐懼與痛苦,來祭奠所有因他而死的英靈!這,就是他唯一且最終的‘好去處’!”
蘇雅看著我,似乎被我話語中那毫不掩飾的酷烈殺意微微震懾,但很快,她眼中也浮現出堅定的神色,輕輕點了點頭,握住了我的手。她明白,有些血債,必須以最徹底的方式償還。
我反握住她微涼的手,目光投向正在逐漸集結的殘軍,投向那被齊天隨意拖行、如同死狗般的地藏,投向這片血色彌漫的永恒魂漠。
勝利的狂歡與祭奠終有儘時,永恒魂漠的血色夕陽似乎也帶上了幾分疲憊。戰場上,幸存下來的將士們開始以一種近乎麻木的沉默,執行著最後也是最沉痛的命令——收殮同澤的遺骸。
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太多魂飛魄散者,隻留下空蕩蕩的衣甲和兵器。更多則是支離破碎,難以辨認。每辨認出一位熟悉的袍澤,便是一陣壓抑的哽咽和更深的沉默。悲傷如同實質的霧氣,彌漫在血腥的空氣裡,沉重得讓人窒息。
我站在高處,看著這一切,心如同被冥海深處的寒冰反複浸透。但我不能停下。一道道命令從我口中發出,儘可能冷靜,儘可能清晰:
“傷兵營優先救治!所有軍醫、所有懂療傷法術的,全部過去!”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