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對我露出了一個極其“核善”的微笑。
“現在。”
“立刻。”
“馬上。”
“給我滾到角落裡那片涼快地兒。”
“自己玩蛋去。”
“再敢靠近我的手機半步…”
她晃了晃拳頭。
“我就讓你體驗一下,什麼叫真正的‘物理超度’。”
我:“……得令。”
我灰溜溜地抱著我的手機,縮到了客廳最遠的那個單人沙發上,像個被遺棄的大型犬。
看著蘇雅氣鼓鼓地自己單排去了,我鬱悶地撓了撓頭。
今天這到底是怎麼了?
難道真是那個破齒輪帶來的連鎖反應?
還是說…
我回歸陽間的第一天…
運氣真的背到了這種人神共憤的地步?
我仰頭望著天花板小心翼翼地避開了那個裂開的燈罩),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要不…
明天去廟裡拜拜?
夜幕低垂,華燈初上。谘詢室的玻璃門再次被推開,帶進了夏夜微熱的風和…一股濃烈的魚腥味。
齊天第一個竄了進來,手裡拎著一根簡陋的樹枝,樹枝上穿著好幾條用草繩串起來的大魚!那些魚還在不甘心地扭動著尾巴,水珠濺得到處都是。他臉上洋溢著前所未有的得意和興奮,金色的毛發都仿佛在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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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哈哈哈!小子!蘇丫頭!快來看!俺老孫今日大獲全勝!一雪前恥!”他把那串還在撲騰的魚舉得老高,差點甩到我臉上,“瞧瞧!這鯉魚!這鯽魚!這…呃…反正都是大魚!晚上加餐!必須加餐!”
我看著他手裡那幾條確實相當肥美的魚,再想想自己今天雞飛狗跳的遭遇,心裡那叫一個酸溜溜。
緊接著,黑疫使也悄無聲息地飄了進來。他依舊戴著那頂鴨舌帽,但身上似乎還殘留著室外熱烈的空氣和…一股淡淡的煙味與香氛混合的、屬於演唱會現場的味道。他看起來心情相當不錯,甚至罕見地哼著一段極其複雜、鼓點密集的電子音樂旋律。
“嗯…此人的現場掌控力與低頻共振技巧,確有獨到之處…不虛此行,不虛此行…”他自言自語著,語氣裡帶著一種學術研究般的滿足感。
最後進來的是趙雲,他額角帶著細微的汗珠,臉色紅潤,眼神清亮,整個人透著一股運動後的舒爽和放鬆。“安如兄,蘇姑娘,江城夜色頗佳,信步而行,甚是舒坦。”他溫和地笑著彙報。
我看著他們三個——滿載而歸的釣魚佬、藝術進修歸來的dj大師、身心舒暢的散步達人——再對比一下自己這個被燈罩砸、被齒輪吵、被充電器炸、被遊戲隊友噴的倒黴蛋,一股巨大的不平衡感和委屈瞬間湧上心頭。
“你們…你們倒是都挺開心啊…”我癱在沙發上,有氣無力地哼哼。
“那當然!”齊天把魚往廚房的水池裡一扔,叉著腰,“俺老孫出馬,一個頂倆!小小魚兒,還不是手到擒來?”
黑疫使附和了一句:“音樂洗滌靈魂,有益修行。”
趙雲也點頭:“漫步沉思,梳理心緒,確有益處。”
蘇雅在一旁忍著笑,把我今天的“光輝事跡”添油加醋地跟他們說了一遍,從燈罩殉爆嚇跑大學生,到齒輪奏鳴、充電器自爆逼退女白領,最後到我打遊戲菜得人神共憤被她勒令麵壁思過…
她每說一句,齊天的笑聲就誇張一分,最後乾脆捶著桌子狂笑:“哈哈哈!哎喲喂!小子!俺老孫就說你今天印堂發黑!果然沒錯!你這倒黴勁兒,真是曠古爍今啊!哈哈哈!”
黑疫使的肩膀也在微微抖動,帽簷下傳出壓抑的嗤笑聲。
連趙雲都忍不住彆過頭去,嘴角瘋狂上揚。
我:“……”交友不慎,遇人不淑啊!
鬱悶之下,我把那個裝著邪門齒輪的文具盒拿了出來,沒好氣地放在桌上:“喏!罪魁禍首之一!就是這玩意兒!你們見識廣,看看這到底是個什麼鬼東西!”
齊天好奇地湊過來,拿起盒子晃了晃:“就這鐵疙瘩?能把你折騰成這樣?”他試圖用蠻力掰了一下,齒輪紋絲不動。“還挺結實。”
黑疫使也走了過來,他伸出蒼白的手指,輕輕觸碰了一下齒輪。甚至沒有拿起來,隻是指尖接觸的瞬間,他的動作就頓住了。
帽簷微微抬起,他似乎仔細“感受”了一下。
幾秒鐘後,他收回手,語氣恢複了那種平淡無波,但卻帶著一絲篤定:“執念。”
我們都看向他。
“非陰非邪,無靈無魄。”黑疫使緩緩說道,像是在解析某種複雜的能量結構,“是執念。極其純粹且頑固的執念。非是人之執念,更像是…這鋼鐵之物本身,經年累月,承載了過多的人心念想與時代印記,自身誕生出的一點‘不甘’之念。渴望被聽見,渴望被銘記,渴望…那熱火朝天的時代不曾落幕。”
他頓了頓,補充道:“而且,奇怪的是,這鋼鐵執念之中,還纏繞著一絲極微弱的、屬於人的執念…似乎與這齒輪本身息息相關,但同樣並無惡意,隻是某種…未儘的遺憾。”
他看向我:“小子,你感覺到的‘遺憾’,沒錯。就是此物。”
我點了點頭,心中豁然開朗。果然如此。不是害人的東西,隻是個“吵吵”著要存在感的老物件。
“所以,怎麼處理這玩意兒?”我撓頭,“總不能一直讓它這麼響下去吧?今天嚇跑兩個,明天指不定嚇跑誰。”
黑疫使聳聳肩:“執念之物,化解執念即可。或完成其未竟之願,或尋得其牽掛之人,或…以無上法力強行抹除。不過後者,有傷天和,且易損其靈性,非上策。”
完成其未竟之願?尋得其牽掛之人?
我心裡一動,看向那個鏽跡斑斑的齒輪。那個女客戶和那個大學生都提到過——紅星機械廠。
要不…明天去那個機械廠看看?我心想。反正今天店是開不下去了,明天乾脆去探查一下。就當是…行善積德?幫這個吵死人的老夥計完成心願,也順便給自己積點陰德…
呸!積什麼陰德!我他媽就是管陰德的!我是酆都大帝!整個地府都是我的!我還需要積陰德?!
我對自己這下意識的想法感到無語。
但是…這個念頭一旦產生,就有點揮之不去。
能幫有執念者消除執念,讓他們得以安寧…這不也是一種心理醫生的職責嗎?隻不過我的患者範圍稍微廣了那麼一點點,從人擴大到了“萬物有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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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現在有這個能力,為什麼不做呢?
如果…我是說如果,我背負的這些血海深仇,這些沉重的執念,也能遇到一個足夠強大的“大能”,願意伸出手,幫我化解…那我該有多感激?
雖然我知道這不可能。我的仇,必須由我親手來報。我的執念,也必須由我自己來了斷。
但至少,對於這個小小的齒輪,對於它承載的那份屬於一個時代的遺憾,我可以嘗試去做那個“解鈴人”。
隻要人人都獻出一點愛~
我腦子裡突然冒出這句歌詞,心情莫名地變得輕快起來,甚至樂嗬嗬地哼出了聲。
我這副突然傻樂的樣子,立刻引來了齊天的側目。
這猴子摸著下巴,圍著我轉了兩圈,金色的眼睛裡滿是狐疑:“咦?小子,你沒事吧?受刺激傻了?俺老孫怎麼感覺…你身上好像在冒一種很奇怪的光?有點像…有點像廟裡那些禿驢身上的佛光?搞得你跟個什麼…什麼騙人買保健品的傳銷頭子一樣?怪瘮人的!”
我被他這話氣得差點一口氣沒上來,沒好氣地啐了一口:“滾蛋!你才佛光!你全家都佛光!老子這是發自內心的善良之光!博愛之光!懂不懂?!這叫格局!”
“呸!還格局!”齊天不屑地撇嘴,“我看你是倒黴倒得精神失常了!”
我不再理他,心情卻依舊保持著一絲奇異的愉悅。走到廚房水池邊,看著那幾條還在垂死掙紮的大魚,挽起了袖子。
“行吧!看在你今天貢獻了夥食的份上,老子親自下廚,給你們露一手糖醋魚!”我抓起一條最肥的鯉魚,準備開始收拾。
蘇雅驚喜地看過來:“哇!真的嗎?好久沒吃你做的糖醋魚了!”
就連黑疫使都似乎投來了一絲感興趣的目光。趙雲則笑道:“有勞安如兄了。”
隻有齊天在一旁嘀嘀咕咕:“小子你行不行啊?彆把俺老孫的戰利品給糟蹋了…要不還是讓蘇丫頭來做吧?”
“閉嘴!等著吃就行了!”我信心滿滿地開始刮鱗去內臟,把對今天所有倒黴事的鬱悶,都發泄在了這條可憐的魚身上。
廚房裡很快響起了叮叮當當的做飯聲,魚的香味漸漸彌漫開來。
窗外,城市的霓虹閃爍。
屋裡,夥伴們吵吵鬨鬨。
鍋裡的油滋滋作響。
那些沉重的仇恨和使命,似乎暫時被這溫馨的煙火氣衝淡了一些。
明天,就去那個紅星機械廠看看吧。
我一邊醃製著魚塊,一邊想著。
去聽聽,那個沉默的舊時代,到底還想說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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