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了點頭,繼續部署:“你接下來的任務是,動用一切信息渠道,查一查近期,尤其是最近一兩個月內,民間有沒有那些想要挑戰神隱峰的登山組織或者團體。不管是專業的登山俱樂部,資深的驢友圈,還是……隻是憑著一腔熱血就想創造曆史的業餘愛好者,任何有苗頭的,都給我篩出來。”
這次連趙雲和齊天都投來了疑惑的目光。
林風更是直接問出了聲:“老板,您的意思是……我們要混進這些民間隊伍裡?可……恕我直言,這些人如果真敢去神隱峰,多半是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愣頭青,或者就是純粹的瘋子。跟著他們,不僅幫不上任何忙,反而極有可能是累贅,會嚴重拖慢我們的進度,甚至暴露我們的目標。這……意義何在?”
我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一絲沒有什麼溫度的笑意:“沒關係。我需要的就是他們‘不知天高地厚’,需要的就是他們‘普通’。”
我環視眾人,看到他們臉上愈發濃重的不解,緩緩解釋道:“神隱峰如果真如傳說中那般詭異,它的危險絕不僅僅來自於自然環境和惡劣氣候。那些無法解釋的失蹤、幻覺、低語……才是我們真正需要警惕和調查的東西。”
“我們幾個,”我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趙雲、齊天、黑疫使,“實力如何,自己清楚。真有什麼精神乾擾、意識侵襲之類的詭異手段,作用在我們身上,效果可能微乎其微,甚至直接被我們自身的力量屏蔽或反彈。那樣的話,我們很可能根本無法親身體驗到那種‘詭異’是如何發生、如何起作用的,也就錯過了最直接的第一手信息。”
我的目光變得冷靜甚至有些冷酷:“但這些普通人不一樣。他們脆弱,敏感,如果真有什麼怪事發生,他們一定會是最先被影響、表現也最明顯的‘指示劑’。觀察他們在特定環境下的反應、變化,甚至……如果他們不幸被某種力量操控或侵蝕,我們或許能反向追蹤到那股力量的來源和運作方式。”
“換句話說,”我總結道,“他們就是我們投石問路的那顆‘石子’。有了他們的‘襯托’和‘反應’,我們才能更清晰地看到隱藏在迷霧下的陷阱和路徑。當然,嚴格來說,我們也不算強行逼迫他們。他們本就心存妄念,想要去征服那座山,我們隻是‘恰好’加入而已。某種程度上,有我們在,或許還能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稍微降低一點他們的死亡率。我不認為這有什麼錯。”
院子裡一片死寂。
雨不知何時已經停了,但天空依舊陰沉得可怕。濕冷的空氣包裹著每一個人。
趙雲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帶來一股無形的壓迫感。他看著我,眉頭緊鎖,那雙慣常清澈堅定的眼眸裡,充滿了難以置信和一種深切的失望。
“安如兄!”他的聲音沉鬱,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痛心,“此事……怕是大為不妥!聽你方才之言,我們豈非成了利用這些無辜之人的性命安危,來達成我等目的之輩?這與我們一向秉持的道義、與掀天同盟創立之初心,乃是背道而馳!昔日我等反抗天庭西天,正是因其視凡人性命如草芥,肆意玩弄操縱!安如兄,你……”
蘇雅也上前一步,拉住了我的手臂,她的聲音帶著輕微的顫抖:“安如,你……你怎麼會這麼想?你不是最厭惡被人利用,成為彆人棋子的感覺嗎?許大哥、羽哥、邦哥……還有地府那麼多犧牲的將士,他們的犧牲不就是為了不讓更多人被迫成為棋子嗎?為什麼你現在……想的……想的……”她似乎找不到合適的詞語,最終蒼白著臉,低聲道,“這般……冷厲?”
我看著他們,趙雲的正直凜然,蘇雅的擔憂失望,齊天抱著胳膊歪頭打量我的審視目光,甚至黑疫使那仿佛洞悉一切又漠不關心的詭異輕笑,都像一根根細針,刺在心頭。
但我沒有動搖。
在地府經曆的腥風血雨,從一個小小鬼差爬到酆都大帝的寶座,腳下踩著的不僅僅是敵人的屍骨,更有無數不得已的抉擇和犧牲。優柔寡斷、婦人之仁,在那片殘酷的天地裡,隻會死得更快,輸得更慘。
我輕輕拂開蘇雅的手,雖然動作並不粗暴,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疏離。
“地道?惡毒?”我重複著他們的用詞,語氣平靜得近乎冷漠,“子龍,蘇雅,你們覺得我變了,是嗎?”
“或許吧。”我轉過身,望著遠處灰蒙蒙的天空,仿佛能穿透雲層,看到那座蟄伏的雪山,“但你們要明白,我們要麵對的是什麼。是能讓地藏王菩薩那種存在都暗中布局、能讓楊戩那種家夥都諱莫如深、能讓通幽閣換了一種更詭異方式卷土重來的未知危險。我們要找的,可能是玄德公的下落,更可能是一個足以顛覆一切認知的恐怖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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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種層麵的博弈裡,天真和仁慈是奢侈品,我們消費不起。”我的聲音漸冷,“我沒有主動去害那些人的性命,甚至承諾會在能力範圍內予以保全。我隻是在利用一個既成的事實——他們自己選擇去送死——來為我們增加幾分勝算,更有效率地找到答案。這比起天庭西天直接收割靈魂、煉化生靈的手段,溫和了何止千萬倍?”
“成大事者,必不可瞻前顧後,婦人之仁!”我的語氣斬釘截鐵,帶著在地府發號施令時養成的決絕,“若因拘泥於小節而導致滿盤皆輸,讓更多的犧牲變得毫無價值,那才是最大的不地道!此事不必再議!”
我看向林風,不容置疑地命令道:“就按我說的辦。去找這樣的隊伍,儘快安排我們加入。細節你親自把控,絕不能出紕漏。”
林風的身體微微一震,立刻垂首應道:“是!老板,我立刻去辦!”他不敢再有絲毫遲疑,迅速收起電腦,轉身快步離開,身影很快消失在濕漉漉的巷口。
院子裡重新恢複了安靜,卻彌漫著一股令人窒息的低氣壓。
趙雲站在原地,胸膛微微起伏,最終什麼也沒說,隻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複雜難辨,然後默然轉身,再次走回那棵老槐樹下,背影挺拔卻透著一股落寞。
蘇雅眼圈微微發紅,低下頭,不再看我。
齊天咂了咂嘴,嘀咕了一句:“嘖,當老大就是麻煩,心不黑站不穩呐……”也不知道是感慨還是諷刺。
黑疫使輕笑一聲,重新拿起他的蠟染布,幽幽道:“有趣的選擇……人性的光芒與陰影,總是在這種時候顯得格外清晰……嗬嗬……”
我知道,我的話像一把冰冷的刀子,劃開了某些一直刻意維持著的東西。但我不後悔。酆都大帝的職責和經曆,早已在我身上刻下了無法磨滅的印記。有些路,一旦踏上,就注定無法再純粹。
……
一周的時間,在一種微妙而壓抑的氛圍中度過。
林風的效率極高。他動用了暗河在西南地區所有能動用的灰色渠道和信息網,很快就鎖定了一個目標。
一個由九個人組成的,臨時在網絡上拚湊起來的“登山隊”。成員構成複雜:五個是號稱“探險社”的大學生,兩男三女,滿腔熱血卻又缺乏經驗;兩個是自稱有多年登山經驗的戶外愛好者,看資料倒是像模像樣;還有兩個是攝影愛好者,裝備看起來頗為專業,目標是去拍下神隱峰“未被征服的容顏”。
這群人通過各種論壇和社交群組聯係上,共同的念頭就是挑戰被官方明令禁止攀登的神隱峰,幻想著能“創造曆史”,一夜成名。
他們已經在羚城集合了好幾天,卻一籌莫展。根本沒有正規的旅行社或向導敢接這種活,通往神隱峰區域的幾百公裡路程複雜難行,更彆說找到一條能避開監管又能相對安全上山的路線了。
林風巧妙地安排了一個“本地戶外俱樂部誌願者”的身份接觸了他們,表示可以提供一輛經過改裝、適合山地行駛的小巴車,免費將他們送到神隱峰山腳附近的一個秘密起點,並且聲稱知道一條“老一輩采藥人留下的、相對穩妥但從未公開的路線”。
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對於這群正處於極度興奮和焦慮中的年輕人來說,無疑是雪中送炭。幾乎沒有多少猶豫,對方就痛快地答應了林風提出的唯一“小小”要求——順便捎上幾個同樣對神隱峰充滿向往的“同道中人”也就是我們)。
第二天清晨,天色依舊晦暗不明,鉛灰色的雲層低低壓著,空氣裡帶著高原地區特有的清冷潮濕。
一輛看起來頗有些年頭,但明顯經過加固改裝、輪胎寬大的墨綠色小巴車,悄無聲息地停在了老城區邊緣一個約定的停車場角落。
我們一行五人提前到了。我,趙雲,齊天,蘇雅,黑疫使。我們都換上了林風準備的衝鋒衣、登山鞋,背著塞滿了常規登山裝備的大背包,看起來倒真像是那麼回事——如果忽略掉趙雲那即便穿著現代服裝也難掩的挺拔英氣,齊天那雙過於靈動睥睨的眼睛,黑疫使身上那股子怎麼都藏不住的陰鬱詭譎,以及蘇雅哪怕裹在厚厚衝鋒衣裡依舊清麗出塵的氣質的話。
我自己則戴了一頂鴨舌帽,稍微壓低了帽簷。
小巴車的車門嗤一聲打開,林風從駕駛座上跳下來,他今天也換了一身戶外向導的打扮,衝我們點了點頭,低聲道:“老板,他們都到了,在車上。情緒……挺高漲的。”
我嗯了一聲,率先踏上了車門。
車內空間比想象中寬敞一些,但此刻已經顯得有些擁擠。九張年輕而興奮的麵孔映入眼簾,嘰嘰喳喳的說話聲和笑聲在車廂裡回蕩,混合著新裝備的橡膠味和零食的香氣。
五個大學生擠在後排和中間的位置,三女兩男,臉上洋溢著壓抑不住的激動和冒險前的亢奮,正拿著手機互相拍照,或者熱烈地討論著登山計劃。兩個看起來年紀稍長、皮膚黝黑、裝備更加專業的男人坐在稍前的位置,表情相對沉穩些,但眼神裡也閃爍著挑戰極限的渴望。另外兩個掛著相機、穿著眾多口袋的攝影馬甲的人,則一個靠在車門附近調試鏡頭,另一個則拿著一個小本子似乎在記錄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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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突然上車,讓車內的喧鬨瞬間安靜了一下。所有的目光都好奇地、帶著打量地投向我們這邊。
一個看起來像是大學生裡帶頭人的高大男生率先開口,語氣熱情洋溢:“嘿!你們就是王哥林風的化名)說的另外幾位朋友吧?太好了!這下我們隊伍更壯大了!我叫張皓,理工大探險社的!”
“你們好,”我儘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平和,甚至帶上一點恰到好處的、對陌生同伴的拘謹和友善,“我叫李安,這幾位是我的朋友,趙大雲,齊天,蘇小雅,黑……黑岩。”我臨時給黑疫使編了個名字。
“哇,你們裝備好專業啊!”一個紮著馬尾辮,眼睛很大的女生驚歎道,目光尤其在趙雲和齊天身上打轉——沒辦法,這兩人的體型和氣場,即使刻意收斂,在普通人裡也顯得過於出挑。
“還行,以前玩過幾次。”我含糊地應道。
那兩個專業登山愛好者打量著我們,其中一個臉上有道疤的男人開口,聲音有些沙啞:“神隱峰可不是一般的地方,你們確定要跟?到時候可沒人能顧得上你們。”他的話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優越感和警告。
齊天嘿了一聲,剛要反唇相譏,被我一個眼神製止。
我笑了笑:“放心,我們心裡有數,不會拖後腿的。”
另一個攝影愛好者推了推眼鏡,笑著打圓場:“人多熱鬨,互相有個照應嘛。我是劉淼,搞攝影的,這位是我搭檔周琨。希望能拍點好東西回去。”
簡單的介紹和寒暄後,車廂裡的氣氛重新活躍起來,但那九個人顯然自成一個小團體,對我們這幾個“空降兵”保持著禮貌而疏離的好奇。大學生們繼續著他們的喧鬨,兩個專業人士低聲交談著路線細節,攝影師則開始擦拭設備。
我們五個在車廂中部靠前的座位坐下,與後方的人群稍稍隔開一點距離。
小巴車發動機轟鳴起來,林風熟練地操控著方向盤,車輛緩緩駛出停車場,朝著城外,朝著那片籠罩在迷霧與傳說之上的神秘山脈駛去。
車窗外,羚城的街景逐漸後退,取而代之的是荒涼而壯闊的高原景色。灰黃色的山巒起伏,偶爾能看到犛牛群像黑色的珍珠般散落在枯黃的草甸上。
車廂裡,大學生們開始合唱起流行的歌曲,跑調但充滿活力。兩個攝影師討論著光線和構圖。專業人士在研究地圖。
而我們這邊,一片沉默。
趙雲閉目養神,但緊抿的嘴唇顯示他內心的不平靜。齊天百無聊賴地玩著背包帶,眼神偶爾瞟向窗外,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金芒。蘇雅靠在我身邊,看著窗外飛速掠過的荒涼景象,輕輕握住了我的手,她的手指有些涼。黑疫使則戴上了兜帽,整個人仿佛融入了車廂的陰影裡,氣息近乎消失。
我看著車窗上倒映出的自己,帽簷下的眼神平靜卻深邃。
利用嗎?或許吧。
但這條路,必須走下去。無論代價是什麼。
小巴車顛簸著,載著一車懷揣著不同目的、對前方危險認知截然不同的人,義無反顧地駛向了那片被稱為“神隱”的禁忌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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