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媽,你們知道嗎?這兩年多,我…我過得挺精彩的。”我笑著,眼淚卻又不受控製地滑落,我毫不在意地用手背擦去。
“一開始挺難的,心理谘詢室沒什麼生意,天天吃泡麵。後來…後來認識了一些…很特彆的朋友。”我想起了許仙,想起了他帶我走進那個光怪陸離的世界,最終又死在我麵前。
“我們…乾了些大事。真的,你們兒子現在可厲害了。”我的笑容變得有些慘淡,“你們肯定想不到…我…我去過地府,真的地府。我還…當了個官兒,挺大的官兒。”酆都大帝…多麼諷刺。
對麵的“父母”安靜地聽著,臉上適時地露出一點點“驚訝”和“好奇”的表情,像兩個設定好程序的木偶。
“我還…殺過神仙。”我壓低聲音,像是分享一個秘密,眼神卻空洞地望著他們身後的牆壁,“不止一個。有一個叫地藏王的菩薩…挺有名的吧?被我宰了。魂飛魄散。”我說著,竟然低低地笑了起來,笑聲裡充滿了無儘的悲涼和瘋狂。
“父母”的臉上露出了更“誇張”的驚訝表情,“父親”甚至還配合地說了一句:“啊…那…很危險吧?”語氣平淡得像在問今天天氣怎麼樣。
“危險?哈哈…是啊,差點死了好幾次。”
我繼續說著,像是打開了話匣子,把那些無法對常人言說的經曆,那些血腥、陰謀、背叛、犧牲…用一種近乎平靜的語氣,一點點說出來。我說我認識了一隻猴子,叫齊天,他以前叫孫悟空;我說我認識一個奇怪的和尚,叫黑疫使,他喜歡買手辦;我說我還有一個兄弟,叫趙雲,他為了找他的主公,跳進了一片混沌裡,不見了…
我說我的蘇雅,我多麼愛她,我向她求婚了,她答應了…
我說…我好想他們…好想我真正的爸媽…
我說了很多,很多。語無倫次,顛三倒四。時而笑,時而哭。我不是說給對麵那兩個人聽的,我是說給埋藏在這副皮囊之下,可能早已消散的父母靈魂聽的,是說給我自己聽的。
這是一場遲到的、絕望的告彆。
那兩個人,始終安靜地聽著,在我笑的時候跟著扯動嘴角,在我“分享”所謂“成功”時露出“欣慰”,在我提到“危險”時表現出“擔憂”。他們的反應精準得可怕,也假得可怕。
這頓飯,就在我這獨角戲般的傾訴和他們機械的回應中,結束了。盤子裡的菜沒動多少,我的心卻被掏空了,隻剩下一個冰冷、疼痛、燃燒著黑色火焰的空洞。
叫來服務員結了賬。走出餐館,午後的陽光依舊刺眼,我卻感覺不到一絲暖意,渾身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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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路邊,我看著身邊這兩個“人”,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是好。帶他們回家?回哪個家?谘詢室?那裡有蘇雅,有齊天,有黑疫使…我怎麼能讓這些怪物靠近我真正的家人?
殺了他們?可這…是我父母的身體啊!我下得去手嗎?就算下得去手,毀掉了這最後的軀殼,我又該如何麵對?
巨大的茫然和痛苦再次攫住了我。我站在原地,像一尊失去方向的雕塑。
最終,我顫抖著手拿出手機,撥通了陳九的電話。
“九哥…”我的聲音乾澀得幾乎發不出聲,“…來一趟…定位我發你。開輛大點的車。”
“老板?接到叔叔阿姨了?怎麼樣?我馬上到!”陳九的聲音透著高興。
我沒回答,直接掛了電話,把定位發過去。
等待的每一秒都無比煎熬。我站在那兒,那兩個人就安靜地站在我身邊,不催促,不詢問,像兩個等待指令的機器人。
陳九來得很快,開著一輛黑色的商務車。車停穩,他利落地跳下車,臉上帶著熱情的笑容,快步走過來。
“叔叔!阿姨!你們好,我叫陳九,您二位叫我小陳就行!”他笑著打招呼,目光轉向我,剛想說什麼,卻猛地頓住了。
他看到了我的臉。看到了我那雙通紅、空洞、充斥著無儘痛苦和暴戾的眼睛,看到了我臉上未乾的淚痕和幾乎要崩潰的表情。
陳九的笑容瞬間僵在臉上,眼神裡充滿了震驚和困惑,他敏銳地察覺到了極度的不對勁,目光又飛快地掃過我身邊那兩位“老人”。那兩人隻是對著他,露出了標準的、毫無生氣的笑容。
“老板…?”陳九的聲音變得小心翼翼,帶著詢問。
我深吸一口氣,用儘全身力氣才壓製住再次翻湧的情緒。我朝他勾了勾手指,示意他靠近。
陳九立刻附耳過來。
我湊到他耳邊,用隻有我們兩人能聽到的、極度壓抑卻帶著劇烈顫抖的聲音,一字一句地說道:
“九哥…聽著…”
“我爸媽…沒了。”
陳九的身體猛地一震,瞳孔瞬間收縮。
我繼續說著,每一個字都像是裹著血淚:“他們…被替換了。人格替換。就像…那些人那樣。”
我感覺到陳九的呼吸瞬間變得粗重,他猛地看向那兩個人,眼神裡充滿了難以置信和驚駭。
“給他們…找個地方。”我的聲音嘶啞,帶著一種令人心碎的絕望和冰冷的指令,“安靜的地方。關起來。”
我頓了頓,補充了最關鍵的一句,聲音壓得更低,卻帶著徹骨的寒意:“注意…千萬,千萬不要被他們在身上…劃出任何傷口。”
我抬起頭,看著陳九,眼神裡是懇求,是命令,是無邊的痛苦:“去吧。”
陳九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他看看我,又看看那兩個依舊保持著僵硬笑容的“人”,額頭上青筋暴起。他顯然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和恐怖之處。他死死咬著牙,重重點了點頭,從喉嚨裡擠出一個字:“…是!”
他轉過身,再麵向那兩人時,臉上已經強行擠出了職業化的、略顯僵硬的笑容:“叔叔,阿姨,車在這邊,我帶你們去住的地方休息。”
那兩人順從地點點頭,跟著陳九走向商務車。自始至終,沒有多問一句話,沒有一絲疑惑。
我看著陳九幫他們拉開車門,看著他們坐進去,看著車門關上。車窗是深色的,我看不到裡麵的情形。
商務車緩緩駛離,消失在車流中。
我再也支撐不住,踉蹌著後退幾步,重重地靠在路邊冰冷的牆壁上,然後緩緩滑落,最終蹲在了地上。
顫抖著從口袋裡摸出煙盒,抖出一根,叼在嘴上。打火機打了三四次,才終於點燃。狠狠吸了一口,辛辣的煙霧湧入肺腑,卻絲毫無法緩解那噬骨的冰冷和疼痛。
一根,兩根,三根…
我蹲在人來人往的路邊,像個無家可歸的流浪漢,麻木地、一根接一根地抽著煙。煙灰簌簌落下,燙到手也毫無知覺。眼淚早已流乾,隻剩下乾澀的、火辣辣的疼痛。腦子裡一片空白,又仿佛有無數嘈雜的聲音在尖叫。
地上很快就積了一小堆煙頭。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路燈亮起,勾勒出城市冰冷的輪廓。口袋裡的手機一直在震動,屏幕上閃爍著蘇雅的名字,一遍又一遍。我沒有接,也沒有看。我不知道該怎麼麵對她,不知道該怎麼說。我甚至不敢想象她知道後的反應。
我隻是蹲在那裡,把自己縮成一團,試圖抵擋那無孔不入的、足以將人徹底凍僵的絕望和仇恨。
不知過了多久,幾個穿著流裡流氣、渾身酒氣的小混混晃晃悠悠地經過。他們看到了蹲在牆根、滿身煙味、失魂落魄的我,以及我腳邊那一堆顯眼的煙頭。
為首一個黃毛打了個酒嗝,嬉皮笑臉地蹲下來,半摟半夾住我的肩膀,滿嘴汙言穢語:“嘿!哥們兒!挺能抽啊?蹲這兒當煙囪呢?煙抽多了可不好,傷身體!還有沒有好的?給哥幾個來幾根嘗嘗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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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任何反應,依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另一個混混見狀,以為我好欺負,也湊上來,語氣更加囂張:“喂!跟你說話呢!聾了?把煙和錢都拿出來!還有手機!彆他媽敬酒不吃吃罰酒!”
見我還是毫無動靜,其中一個看起來最愣頭青的混混似乎覺得被無視了,惱羞成怒,竟然從後腰摸出一把彈簧匕首,“啪”一聲彈出刀刃,暗戳戳地抵到我的腹部,惡狠狠地低聲威脅:“操!找死是吧?趕緊的!把錢和值錢的東西都交出來!不然老子給你放放血!”
冰冷的刀尖隔著衣服抵在皮膚上。
這一刻,那壓抑了整整一個下午的、足以毀滅一切的暴戾和憤怒,終於找到了一個宣泄的出口!
我緩緩地、緩緩地轉過頭。
我的眼神裡沒有恐懼,沒有驚慌,甚至沒有憤怒。隻有一片死寂的、漠然的、如同萬載寒冰般的冰冷。那不是看人的眼神,像是在看幾隻嗡嗡叫的、礙眼的蒼蠅。
那拿刀的小混混被我這眼神看得一愣,心裡莫名地升起一股寒意。
然後,他看到了他此生最恐怖的、也是最後的一幕。
我沒有動用任何法力,隻是簡單地抬起手,快如閃電,一把掐住了那黃毛混混的脖子。
“哢吧!”
一聲極其清脆的、令人牙酸的骨裂聲響起。
黃毛混混臉上的獰笑瞬間凝固,眼睛猛地凸出,充滿了極致的驚恐和難以置信,然後腦袋以一個詭異的角度歪向一邊,身體軟軟地倒了下去,再無聲息。
一切發生得太快!
剩下的幾個混混完全嚇傻了,酒瞬間醒了大半,目瞪口呆地看著地上瞬間斃命的同伴,又看看我,像是看到了從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
“啊——!殺…殺人了!”不知誰先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
幾個人魂飛魄散,轉身就想跑!
但我怎麼可能讓他們跑掉?
我的手指微不可察地動了一下。
一股無形的、恐怖的力量瞬間彌漫開來,將這片小小的區域徹底禁錮。那幾個混混保持著奔跑的姿勢,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僵在原地,臉上還定格著極度恐懼的表情,連眼珠都無法轉動。
我的眼中沒有任何憐憫。這些社會的渣滓,此刻在我眼裡,連螻蟻都不如。他們的生命,正好用來祭奠我心中那無法言說的痛苦和憤怒。
我輕輕吐出一個字,冰冷得不帶一絲情感:“滅。”
下一刻,那幾個被定住的混混,連同地上那具屍體,像是被無形的力量從分子層麵徹底抹除,無聲無息地化作了最細微的塵埃,消散在空氣中。連一絲血跡,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仿佛他們從未存在過。
街角恢複了寂靜,隻有路燈投下昏黃的光。
我麵無表情地蹲下身,將地上所有的煙頭一個個撿起來,用手捏滅,放進旁邊的垃圾桶。動作緩慢而仔細,像是在完成某種儀式。
做完這一切,我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皺的衣服,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走向汽車,拉開車門,坐進駕駛位。
發動機啟動,車子緩緩駛入夜幕下的車流。
我麵無表情地看著前方,車窗外的霓虹燈光在我冰冷的瞳孔中飛速劃過,映照不出一絲波瀾。
隻有緊握著方向盤、因為過度用力而指節發白的手,透露著那被死死壓抑在冰冷外殼下的、足以焚毀一切的滔天巨浪。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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