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那是…”蘇雅聲音發顫。
“天庭的巡查機製…或者說，是負責‘收糧’的係統被驚動了。”我抹去額頭的冷汗，聲音沙啞，“我們搶得太狠，他們終於注意到‘損耗率’不對勁了。”
“媽的！差點被逮到！”齊天心有餘悸，又狠狠一拳砸在地上，“可惜還是讓那幫龜孫搶走了一些！”
黑疫使緩緩道：“集中處理…看來我們的行動，確實給他們造成了不小的麻煩。否則，不必行此險招，極易暴露。”
短暫的沉默後，一種混合著疲憊、亢奮和緊迫感的情緒在我們之間蔓延。
近乎一個月的瘋狂掠奪，像一場漫長而扭曲的噩夢。
我們四人分散在廣闊疆域，依靠神識與那一絲天道之力維係著脆弱的連接，如同四隻不知疲倦的禿鷲，盤旋在垂死的人間上空，爭搶著那些剛剛冷卻的“殘骸”。
收獲是巨大的，巨大到令人心悸。
我能清晰地感覺到，體內力量的海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膨脹、凝實。共工血晶被這海量駁雜卻精純的本源不斷衝刷、滋養，那狂暴的水元力變得愈發馴服，如臂指使；幽冥帝氣更加厚重磅礴，一個念頭似乎就能引動遠方地府陰山的共鳴；甚至連那縷來自禹王鼎的人皇氣，都壯大了幾分，與這片飽經苦難的土地產生著更深的聯係。
但這種力量的暴漲，帶來的並非喜悅，而是一種沉甸甸的、令人不安的滯澀感。
尤其是我自己。
坐鎮江城，處理著最頻繁的死亡訊號，吸收的本源也最多。我能感覺到，周遭的空氣似乎都對我產生了隱隱的排斥。並非心理作用，而是某種真實的、規則層麵的擠壓。
舉手投足間，力量奔湧，幾乎要溢散出來，卻又被一層無形的壁壘緊緊束縛在這凡人之軀內。天道規則的壓製變得前所未有的明顯，仿佛我這個人間“bug”的存在，已經引起了世界底層代碼的強烈警報，隨時可能觸發某種“清理”機製。有時候，甚至能聽到耳邊傳來極其細微、幾近於無的空間碎裂聲，那是我的力量過於龐大，即將超出此界容納極限的征兆。
我知道，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不是害怕被排斥，而是擔心一旦真的引發天道反噬，或者被迫提前離開人間，後續的計劃將全部被打亂。
這天下午，持續籠罩城市的陰雲罕見地散開了一些，慘白的陽光透過玻璃窗，在心理谘詢室的地板上投下模糊的光斑。
我剛剛煉化完一批從西南方向掠奪來的本源，正閉目調息，試圖安撫體內躁動不安、幾乎要破體而出的磅礴力量，適應著那種被整個世界隱隱排斥的怪異感覺。
風鈴輕響。
門被推開了。
我的眼睛驟然睜開！
全身的血液似乎在瞬間凍結，又在下一秒瘋狂燃燒起來！
怎麼可能？！
我的神識始終最大範圍地張開著，如同最精密的雷達網，覆蓋著數省之地！任何人，哪怕是隻蒼蠅靠近這條巷子，都絕無可能瞞過我的感知！
但這個人，他就這樣無聲無息地出現了！沒有任何征兆！仿佛他本來就應該站在那裡！
瞳孔急劇收縮，聚焦在門口那個身影上。
一身看似普通的現代裝束，卻掩不住那股扭曲、混雜、令人極端不適的氣息——汙穢的願力、偽善的慈悲、微弱的雷霆天律，還有那深入骨髓的、冰冷的“存在侵蝕”感！
普化天尊！
他臉上甚至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令人作嘔的平和笑意，就像是鄰居串門般，悠閒地邁步走了進來，還順手帶上了門。
“！”
沒有絲毫猶豫！我體內的力量如同被點燃的炸藥庫，轟然爆發！
幽冥帝氣混合著共工魔元衝天而起，鎮魂劍瞬間出現在手中，發出渴飲神血的嗡鳴！冰冷的殺意如同實質般席卷整個客廳，地板、牆壁、天花板瞬間覆蓋上一層厚厚的黑色冰晶，溫度驟降至冰點以下！
與此同時，我的神識如同最急促的警鈴，瘋狂地向遠在千裡之外的齊天、黑疫使、蘇雅發出最高預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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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速歸！江城！店！普化！」
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三股神識瞬間傳來的劇烈震蕩和滔天怒意！沒有任何回應，但三股強大的氣息已經毫不猶豫地撕裂空氣，以超越極限的速度，朝著江城瘋狂趕來！他們甚至不惜耗費巨大法力，直接進行遠距離空間穿梭！
“嘖，何必如此緊張？”普化天尊仿佛沒有感受到我那幾乎要將他碾碎的殺氣，目光隨意地掃過變得如同幽冥鬼蜮般的客廳，語氣甚至帶著點輕佻，“好好的一個…小店，弄得這麼冷颼颼的。”
他的目光最後落在我身上，那雙看似平和的眼睛深處，是絕對的冰冷和漠然，仿佛在打量一件有趣的工具。
我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帶著血淋淋的恨意：“你…來…這…裡…乾…什…麼？！”
普化天尊聳了聳肩，這個動作在他做來顯得格外違和與令人不適：“李安如，你費儘心機，做下這許多事情，鬨出這麼大動靜，不就是為了把本座逼出來嗎？”
他歪了歪頭，臉上那令人作嘔的笑意加深了些許：“如今本座來了，你怎麼反倒像是…更不高興了？”
我擰笑一聲，笑容扭曲而猙獰，鎮魂劍上的幽光吞吐不定，將周圍的空間都切割出細微的裂痕：“確實！我日思夜想，都想把你揪出來，挫骨揚灰！不過——”
我劍尖一指他，殺意幾乎凝成實質：“這裡地方太小，打碎了我的東西，你賠不起！你他媽的最不該出現的，就是在這裡！玷汙了我的地方！”
這裡是我最後的一點念想，是和蘇雅定情的地方，絕不能被這雜碎的汙血玷汙！
普化天尊像是聽到了什麼有趣的話，輕輕笑出了聲：“嗬嗬…今天本座來這裡，其實…沒想打架。”
“沒想打架？”我氣極反笑，笑聲中充滿了無儘的悲憤和嘲諷，“你們通幽閣！你們天庭！現在真是越來越下作！越來越直接了！大規模的收割！像割草一樣屠殺凡人！這就是你們這些自詡正神、高高在上的雜碎該做的事？！道貌岸然！無恥之尤！”
我死死盯著他，幾乎要吼出血來：“說！你們到底想乾什麼？！什麼樣的‘三界危機’需要用億萬生靈的命來填？！”
麵對我的滔天怒火和質問，普化天尊臉上的笑意稍稍收斂，但那種漠然卻絲毫未減，他語氣甚至依舊保持著一種令人抓狂的平穩：“天庭行事，自有深意，絕非為了區區私欲。乃是為了應對真正的浩劫，不得已而為之。”
“不得已而為之？”我重複著這句話，仿佛聽到了世間最可笑的笑話，先是低笑，隨即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癲狂，笑到最後，眼淚都幾乎要笑出來，但那眼淚是血色的，是仇恨凝結的！
“好一個不得已而為之！好一個冠冕堂皇！”笑聲戛然而止，我猛地踏前一步，周身魔氣與帝氣交織咆哮，地板寸寸龜裂，“你們跟我作對，算計我，圍殺我，我李安如都接了！那是大道之爭，成王敗寇！我認！”
我的聲音陡然變得無比尖利，帶著撕心裂肺的痛苦：“可你們千不該！萬不該！動我父母！他們隻是最平凡的普通人！與你們的狗屁大道！狗屁危機毫無關係！”
鎮魂劍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嘯，我化作一道黑白交織的閃電，帶著毀滅一切的決絕，朝著普化天尊當頭劈下！
“今日！我就算拚著形神俱滅！也要將你！魂！飛！魄！散！”
這一劍，含怒而發，蘊含了我這一個月來掠奪的海量本源力量，融合了帝氣、魔元、人皇氣，甚至引動了周遭被排斥的天道規則，是我在人間能發揮出的、近乎極限的一擊！
普化天尊似乎沒料到我會突然暴起，而且威力如此駭人。他臉上那偽裝的平和終於消失，露出一絲細微的訝異。但他並未硬接，身形如同鬼魅般微微一晃，仿佛融入了周遭扭曲的光線，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方式，險之又險地避開了這必殺一劍！
劍鋒擦著他的衣角掠過，斬在空處，卻將後方一整麵牆連同其上的空間都無聲無息地湮滅成了最原始的虛無！
普化天尊出現在幾米外，看著那一片虛無，眼神微凝，隨即再次看向我，眉頭微微皺起，帶著一絲真實的疑惑：“你父母？本座…確實不知此事。”
他頓了頓，語氣甚至顯得有點…程式化的敷衍：“若此事為真，在此事上，本座或可代屬下向你致歉。請你…節哀。”
“節哀？！致歉？！”我幾乎要瘋了，極致的憤怒反而讓我的聲音變得異常冰冷，那是火山噴發前最後的死寂，“你死了！才是對我父母最好的告慰！才是最好的道歉！”
我再次凝聚力量，劍鋒上的毀滅波動更加恐怖！
普化天尊看著我，搖了搖頭，那眼神，像是看著一個不可理喻、無理取鬨的頑童：“李安如，何必如此執著？三界如今確實有驚天大事發生，關乎存亡續絕。隻是其中關竅，此刻還不能與你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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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語氣平淡，卻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審判意味：“這些凡人本源，能為此三界大計做出貢獻，是他們的榮幸，亦是其存在之意義所在。”
他特意看向我，補充道：“也就隻是對你，本座會說這一句道歉。其實…”
他的聲音陡然變得無比冰冷、空曠，仿佛九天之上真正的神明，漠然俯視著螻蟻：
“在本座心中，凡人的命，不重要。”
“至於你的父母怎樣怎樣…”
他輕輕嗤笑一聲，那笑聲裡充滿了極致的輕蔑和不屑。
“本座更不關心。”
話音落下的瞬間。
時間仿佛凝固了。
我所有的動作，所有的憤怒，所有的悲痛，都僵在了原地。
腦海中，隻剩下他那句冰冷到極致、也殘忍到極致的話，在反複回蕩。
凡人的命，不重要。
你的父母怎樣怎樣，本座更不關心。
原來…是這樣。
原來我視若生命、肝腸寸斷的痛楚，在他們眼中，不過是微不足道的、甚至懶得記掛的塵埃。
原來我發誓要複仇的血海深仇，在他們看來，甚至不配得到一句虛假的問候。
極致的冰冷，取代了所有的憤怒和瘋狂。
我緩緩抬起頭，看向普化天尊，眼神裡不再有怒火，隻剩下一種絕對的、沒有任何溫度的…死寂的殺意。
鎮魂劍微微震顫，發出興奮的低鳴。
“很好。”
我輕輕吐出兩個字，聲音平靜得可怕。
“那你今天，就留在這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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