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你那“國泰民安”的理想,在現實麵前,早已變質,或者說…早已被滲透,被替換。
我看著他,看著這個曾經並肩作戰,曾經一起喝酒吐槽,曾經讓我覺得在冰冷的官方機構裡還有一絲溫度和堅持的“老秦”。
我的眼神,一點點,一點點地,徹底灰暗下去。最後的光,熄滅了。
心臟的位置,傳來一種麻木的、鈍重的痛,比被普化天尊打傷還要痛上千百倍。
我緩緩開口,聲音低沉沙啞,仿佛每一個字都耗儘了所有的力氣,帶著一種萬念俱灰的疲憊和深入骨髓的失望:
“老秦…”
我叫了他一聲,這個曾經帶著些許江湖氣和親近感的稱呼,此刻聽起來卻如此刺耳。
“為什麼?”
我的聲音開始顫抖,壓抑的情感如同即將潰堤的洪水。
“為什麼是你?”
我向前逼近一步,他則驚恐地向後退縮。
“你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為什麼…你要跟普化合作?”
“為什麼…你要草菅人命?!”
我的聲音一聲比一聲高,一聲比一聲尖銳,到最後,幾乎是嘶吼出來,眼眶不受控製地變得通紅!
“一個多月前!就在那家火鍋店!你他媽的忘了你是怎麼跟我說的嗎?!”
我猛地一拳砸在旁邊的桌子上!實木的桌麵瞬間裂開蛛網般的紋路!
“你說你的願望就是他媽的國泰民安!”
“你說你就希望…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能安安穩穩的!”
“早上能放心地吃碗豆漿油條出門!晚上能平平安安地回家老婆孩子熱炕頭!”
“不用擔心走街上突然被什麼邪祟附體!不用擔心睡一覺起來身邊的人就變了樣!不用擔心哪天莫名其妙就成了哪個神仙菩薩為了‘大局’而犧牲掉的‘代價’!!”
我瘋狂地重複著他當時的話語,每一個字都像一記響亮的耳光,既抽在他的臉上,也抽在我的心上!
“這些話!難道都他媽是放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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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告訴我為什麼?!為什麼你能一邊說著這樣的話!一邊又能做出這種事?!!”
“為什麼?!!”
最後的吼聲,如同受傷野獸的悲鳴,充滿了被背叛的劇痛和無法理解的絕望,在狹小的會議室裡瘋狂回蕩,震得燈光都似乎在搖晃。
秦空被我吼得麵色慘白,渾身劇顫,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隻有眼中充滿了巨大的、無法化解的痛苦、掙紮和…深深的恐懼。
真相,以最殘忍的方式,撕開了所有的偽裝。
空氣中彌漫著絕望、憤怒和被徹底背叛後的冰冷死寂。
秦空在我的逼視和質問下,身體抖得如同風中的落葉。他臉色慘白如紙,嘴唇哆嗦了許久,才終於從喉嚨深處擠出破碎而痛苦的聲音,那聲音裡充滿了難以想象的糾結和掙紮:
“我…我沒想過為虎作倀…李安如…你信我…我真的沒想過…”他反複重複著這句話,像是在說服我,更像是在說服他自己。
“但是!”他猛地抬起頭,眼中布滿了血絲,那裡麵有一種近乎偏執的、被某種“真理”徹底洗腦後的瘋狂光芒,“但是如果…如果短暫的、所謂的‘國泰民安’…所需要付出的代價…是最終的一切都化為虛無!是整個三界…所有的生靈…都徹底不複存在!”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殉道者般的激動和痛苦:“那麼!苦在現在!甜才能在以後!我的理想從未變過!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人間太平!但正因如此!我才不能…不能因小義而失大局!”
他仿佛找到了支撐自己行為的理論基石,話語變得流暢起來,卻也更加冰冷徹骨:“凡人的劣根性!或者說…所有有靈之物的劣根性!就是貪圖安逸!苟安一隅!哪怕隻有片刻的寧靜,也會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死死攥住!醉生夢死!甚至死都不怕!就怕不安逸!”
他揮舞著手臂,情緒激動:“但這不對!這是錯的!為了讓更多的人…讓文明…讓‘存在’本身能夠延續!就必須…必須有一部分人要犧牲!要死去!這是必要的代價!是通往最終救贖的…陣痛!”
“放你媽的狗屁!!”
我再也忍不住,暴怒的吼聲打斷了他那套冷酷荒謬的邏輯!胸腔因極致的憤怒而劇烈起伏,眼前甚至陣陣發黑!
“必要的代價?!陣痛?!誰給你的權力來決定誰該犧牲?!誰該成為你那個狗屁‘大局’的代價?!!”我一步上前,幾乎要揪住他的衣領,唾沫星子幾乎噴到他臉上,“再怎麼冠冕堂皇的理由!也他媽的不是你草菅人命的借口!”
我死死盯著他因為激動而扭曲的臉,一字一句地從牙縫裡擠出問題:“說!普化到底給你許了個什麼好處?!長生不老?法力無邊?還是讓你以後在新世界當個一人之下的狗官?!讓你能昧著良心說出這種畜生不如的話!”
秦空被我罵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他猛地搖頭,聲音帶著一種被侮辱般的激動:“沒有!什麼都沒有!李安如!你看錯我秦空了!我若貪圖那些,何必如此痛苦掙紮?!”
他指著自己的心口,眼神痛苦而絕望:“是天尊!他帶我去了一個地方!讓我看到了…看到了‘真相’!所以我必須這麼做!我必須協助他!這不是為了天庭!不是為了西天!是為了三界!更是為了…人間最終的存續!”
真相?
又是真相!
普化用這個虛無縹緲的詞來敷衍我,如今秦空也用這個詞來為他那沾滿鮮血的行為辯護!
我的心一點點沉入穀底,失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沒了一切憤怒,隻剩下無邊無際的疲憊和悲涼。我看著他,這個曾經以為可以托付後背的戰友,如今卻變得如此陌生,如此…可悲。
我強忍著立刻動手清理門戶的衝動,用儘最後一絲力氣,壓著聲音,試圖從那荒謬中尋找一絲邏輯:“好…就算你看到了所謂的‘真相’。那你告訴我,真相是什麼?到底是什麼樣的‘真相’,能讓你覺得屠殺同胞是合理的?!”
秦空的眼神閃爍了一下,那狂熱的光芒稍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複雜的、帶著敬畏和恐懼的神色,他艱難地搖了搖頭:“不能…我不能告訴你。”
“為什麼?!”我追問,聲音嘶啞。
“是天尊說的…”秦空低下頭,避開了我的目光,聲音微弱下去,“他特意囑咐過…‘真相’…絕不能讓你知曉。”
“為什麼?!”我再次逼問,心頭的疑雲和寒意越來越重。普化為什麼獨獨要瞞著我?這所謂的“真相”到底是什麼?為何與我相關?
“我不知道…”秦空搖了搖頭,臉上也露出一絲茫然和困惑,“天尊沒有說原因…他隻是嚴令,絕不可讓你得知…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不知道…
又是不知道…
一切的解釋,最終都歸於這輕飄飄的、無法證實的“真相”和“不能說”。
我看著他,看著這個被所謂“真相”和“大局”蠱惑,雙手卻已沾滿無辜者鮮血的“理想主義者”,心中最後一點殘存的希望和溫度,徹底熄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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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通往地獄的路,真的可以由美好的願望鋪就。
原來,背叛之所以刻骨銘心,正是因為它來自於你曾深信不疑的人。
我緩緩地、緩緩地向後退了一步,仿佛要拉開與一個極度危險又極度肮臟的事物的距離。
蘇雅似乎察覺到我情緒不對,輕輕拉了我的手臂一下,眼中滿是擔憂:“安如…”
我沒有回應她,隻是目光灰敗地看著秦空。
手中幽光一閃,鎮魂劍無聲無息地再次出現,冰冷的劍鋒吞吐著撕裂靈魂的寒芒。
蘇雅臉色一變,以為我要動手,急忙勸阻:“安如!不要!這裡不行!而且他…”
秦空也看到了我手中的劍,他身體猛地一僵,臉上閃過一瞬間的恐懼,但隨即又化為了某種認命般的解脫和疲憊。他緩緩地閉上了眼睛,挺直了脊梁,仿佛在等待最終的審判,喉嚨裡發出近乎歎息的聲音:“動手吧…李安如…如果殺了我能讓你好受點…如果這…也能算是為‘大局’犧牲的一部分…”
他已然將自己的生命,也視為了可以計算的“代價”。
我沒有說話,隻是舉起了劍。
劍光一閃!
卻沒有刺向秦空。
而是嗤啦一聲,精準地劃破了我自己左臂的衣袖!一截灰色的布料應聲而落,緩緩飄下,落在秦空麵前的桌子上,如同一聲無聲的歎息。
秦空猛地睜開眼睛,愕然地看著桌上那截斷袖,又難以置信地看向我。
我握著鎮魂劍,手臂微微顫抖,不是因為用力,而是因為心死般的悲愴。我看著秦空,眼神裡不再有憤怒,不再有失望,隻剩下一種絕對的、冰冷的漠然。
“老秦…”我的聲音平靜得可怕,卻帶著一種斬斷一切的決絕,“道不同,不相為謀。”
“今日,你我二人,已背道而馳,各行其是,再無回轉之地。”
“既然…各自都不能回頭。”
我深吸一口氣,仿佛要將過去所有並肩的情誼全部吐出,最終化作冰冷的四個字:
“那便,斷義吧。”
說完,我不再看他一眼,仿佛多看一秒都會玷汙了自己的眼睛。
我收起鎮魂劍,轉身,對著同樣神情複雜的齊天、黑疫使和蘇雅,沙啞道:“我們走。”
蘇雅眼中含著淚,最後看了一眼呆若木雞的秦空,咬了咬牙,跟在我身邊。齊天衝秦空呲了呲牙,冷哼一聲,扛著金箍棒跟上。黑疫使籠罩在陰影中,無聲無息地隨行。
我們推開會議室的門,沒有再回頭,徑直穿過走廊,走出了這座彌漫著壓抑和背叛氣息的地方。
身後,那間小小的會議室裡,隻留下秦空一個人,僵硬地站在那裡,呆呆地望著桌上那截灰色的斷袖,仿佛一尊失去了靈魂的雕塑。
窗外,陽光刺眼,卻照不進心底那片冰冷的廢墟。
斷義易,斷痛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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