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被萬年冰川覆蓋的險峻區域,如同磁石般吸引著我們全部的心神。那神識反饋回來的古老屏障,以及其後隱約透出的獨特波動,既是一種阻礙,也更像是一種明確的指引——此地無銀三百兩。
“天然屏障?”齊天撓了撓下巴,火眼金睛眯起,望向那片在陽光下閃爍著刺目寒光的冰川,“嘿,這破地方倒是有點意思。俺老孫當年大鬨天宮,什麼天門禁製沒砸過?還怕這山野自個兒長的疙瘩?”
黑疫使緩緩搖頭,語氣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大聖,切勿小覷。昆侖乃萬山之祖,西王母道場所在,雖如今仙神隱跡,其地脈自成規則,蘊含太古意誌。強闖非但難以成功,恐會引動山靈反噬,後果難料。”
蘇雅點頭讚同,她仔細感知著遠方傳來的細微氣息,輕聲道:“大師說得對。這股屏障的力量古老而純粹,不像人為布置的殺陣,更像是一種…天然的篩選和守護。或許,我們需要找到正確的‘門’,或者得到它的‘認可’才能進入。”
我壓下體內因神識反噬而翻湧的氣血,目光死死盯著那片冰川:“無論如何,必須進去。既然屏障存在,就說明後麵的東西不想被人輕易發現。是不是禹王鼎,一看便知。”
我們沒有再猶豫,認準方向,身形化作四道流光,貼著荒涼的地麵,急速向著西方那片巍峨山脈掠去。
越是靠近,越是能感受到昆侖山脈的磅礴與壓迫。空氣越來越稀薄寒冷,狂風如同刀子般刮過,卷起地上的雪沫和沙石。尋常凡人根本無法在此地生存,就連一些弱小的精怪都蹤跡罕無。
終於,我們抵達了那巨大屏障的邊緣。
眼前並非肉眼可見的光牆,而是一種無形的、極其強大的力場。站在它麵前,仿佛麵對著一堵接天連地的、完全由意誌和古老能量構成的牆壁。空氣中彌漫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威嚴,仿佛有無數雙來自太古的眼睛在漠然注視著每一個試圖靠近的闖入者。
我嘗試著緩緩伸出手指,觸碰那無形的壁壘。
嗡!
指尖傳來巨大的排斥力,同時一股蒼涼、浩大、不容褻瀆的意誌順著指尖猛地衝擊向我的神魂!那意誌並不暴戾,卻無比堅定,仿佛在無聲地宣告:此乃聖地,非請莫入!
我悶哼一聲,迅速收回了手,臉色更加凝重。這屏障,比想象的還要麻煩。強行突破,恐怕真的會引發難以預料的後果。
“媽的,油鹽不進啊!”齊天煩躁地掄起金箍棒,作勢欲砸,卻被黑疫使抬手攔住。
“大聖,稍安勿躁。”黑疫使目光掃視著四周的環境,最終定格在側前方一處不起眼的、被冰雪覆蓋大半的山壁,“貧僧感應到,此處力場似有細微流轉,並非鐵板一塊。或許…有其薄弱之處或天然孔竅。”
我們循著他所指的方向走去。那麵山壁看起來平平無奇,覆蓋著厚厚的冰層。但靠近之後,仔細感知,確實能發現屏障的力量在此處有著極其微弱的、周期性的波動。
“像是個…呼吸口?”蘇雅猜測道。
“管他什麼口,能進去就行!”齊天迫不及待,伸出手掌按在那冰壁上,微微發力。
哢嚓…哢嚓…
冰層開始碎裂。但就在冰層碎裂的瞬間,山壁本身竟然蕩漾起水波般的紋路,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扭曲的光門隱約浮現出來!門內是一片混沌的光影,看不清通往何處。
“果然有門道!”齊天眼睛一亮。
“且慢。”黑疫使再次開口,“此門氣息不穩,內裡空間之力紊亂,恐是險途。”
我深吸一口氣,感受著光門後那隱約傳來的、與之前感知到的同源的波動,沉聲道:“險途也要闖。我在前麵開路,大師斷後,蘇雅居中,猴哥策應。”
沒有更好的選擇。我當先一步,毫不猶豫地踏入了那扭曲的光門之中。
瞬間,天旋地轉!
仿佛被扔進了一個狂暴的洗衣機,巨大的空間撕扯力從四麵八方傳來,眼前是無數破碎的光影和扭曲的線條,完全無法分辨方向。更有一種冰冷徹骨的寒意,直接滲透神魂,幾乎要將思維都凍結!
我低喝一聲,帝氣湧出護住周身,忘川之力在體內流轉,抵抗著那可怕的寒意。身後傳來蘇雅的悶哼,以及齊天罵罵咧咧的抱怨和黑疫使沉穩的念咒聲。
這通道極不穩定,時而狹窄逼仄,時而又豁然開朗,露出一些光怪陸離的幻象——破碎的宮闕一角、奔騰的古老凶獸虛影、甚至還有模糊的仙神交戰場景…仿佛在穿越一條流淌著時光碎片的危險河流。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隻是一瞬,也許是漫長的一個世紀,前方猛地傳來一股巨大的吸力!
“抓緊!”我隻來得及喊出一聲,四人便被那股力量猛地拋了出去!
噗通!噗通!
我們重重地摔落在堅硬冰冷的地麵上。那令人難受的空間撕扯感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寂靜和空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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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迅速翻身而起,警惕地打量四周。
這裡…仿佛是一個完全獨立於外界的洞天。
頭頂沒有天空,而是一片混沌流轉的、散發著柔和白光的雲氣,將整個空間照亮。我們身處一個巨大的、如同碗狀倒扣的山腹之中,四周是光滑如鏡、高聳入雲的冰壁。腳下是平整的、仿佛玉石般的地麵,刻滿了模糊不清的古老符文。
空間的中心,是一個圓形的祭壇。祭壇由某種黑色的未知石材砌成,古樸而莊嚴。
然而,祭壇之上,卻是空空如也。
沒有預想中鎮壓萬水、氣象萬千的禹王鼎。
隻有一個人,背對著我們,跪倒在祭壇中央。他身穿星君袍服,但此刻那袍服已經破碎不堪,沾滿了暗金色的血跡和冰霜。他的身體微微佝僂著,氣息微弱到了極點,如同風中殘燭,生命之火隨時都會熄滅。
聽到我們落地的聲音,那人極其緩慢地、艱難地…轉過頭來。
當看清他麵容的刹那,我們四人瞳孔同時一縮!
司祿星君!
竟然是那個曾經在瀾江圍剿過我,被我重創後狼狽逃回天庭的司祿星君!
他此刻的樣子淒慘無比,臉色金紙一般,嘴角不斷溢著帶著冰碴的鮮血,眼神渙散,充滿了絕望和不甘。他的仙體正在從內部不斷崩解,逸散出點點星光般的能量碎片——這是真正的道基摧毀,魂飛魄散的前兆!
他看到我們,渙散的眼神似乎凝聚起最後一絲焦距,尤其是落在我身上時,那目光複雜到了極點,有怨恨,有恐懼,但更多的…竟然是一種兔死狐悲的嘲諷和…詭異的釋然?
“是…是你們…嗬嗬…咳咳…”他艱難地開口,聲音嘶啞破碎,每說一個字都伴隨著大量的鮮血湧出,“還是…來了…可惜…晚了…”
“禹王鼎呢?!”我一個箭步衝上前,抓住他冰冷的胳膊,厲聲問道。心中那股不祥的預感越來越濃。
司祿星君被我抓住,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又是一口帶著內臟碎塊的鮮血咳出,濺落在冰冷的祭壇上。他看著我,臉上露出一絲扭曲詭異的笑容,斷斷續續地說道:
“鼎…鼎…沒了…”
“被…被搶走了…楊…楊戩…”
楊戩?!果然是他!
雖然早有猜測,但聽到司祿星君親口證實,依舊讓我心頭巨震,一股無法形容的怒火直衝頂門!
“他什麼時候來的?!怎麼搶走的?!說!”我手上用力,幾乎要捏碎他的骨頭。
司祿星君似乎已經完全感覺不到疼痛了,他隻是看著我,眼神越來越渙散,聲音也越來越低微,如同夢囈:
“就在…你們…在外麵…像無頭蒼蠅一樣…亂轉的時候…咳咳…”
“他…他早就…知道…路…直接…就拿走了…”
“我們…都被他…算計了…嗬嗬…玉帝…陛下…也不會…放過他…”
他的話語開始混亂,充滿了怨毒和一絲瘋狂。
“楊戩…好狠…連最後…一點…都不留…”
最後幾個字,幾乎微不可聞。他眼中的光芒徹底熄滅,腦袋無力地垂落下去。緊接著,他的身體如同沙雕般開始崩潰,化作無數閃爍著微弱星光的塵埃,連同他身上那件破碎的星君袍服,一起消散在這片冰冷的祭壇之上。
魂飛魄散,形神俱滅。
一位天庭正牌星君,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死在了這昆侖秘境之中,死在了我們的麵前。
祭壇上,隻留下幾滴尚未完全凍結的暗金色血液,證明他曾存在過。
整個空間陷入了一片死寂。
我們四人站在原地,看著司祿星君消失的地方,心情沉重無比。
禹王鼎,真的被楊戩搶先一步奪走了!他甚至利用了我們被屏障阻擋的時間,輕鬆自如地進來,拿走了他想要的東西,甚至還…處理掉了可能礙事的司祿星君?
這一切,簡直就像一場早就編排好的戲碼!我們所有人,包括司祿星君,都是他棋盤上的棋子!
“操!楊戩!我日你祖宗!”齊天第一個爆發出來,金箍棒碎片狠狠砸在玉石地麵上,砸出一個深坑,碎石飛濺!他氣得渾身猴毛倒豎,火眼金睛幾乎要噴出火來。
黑疫使默然無語,隻是手中的烏木念珠撚動得快了幾分,周身寂滅的氣息起伏不定。
蘇雅走到我身邊,輕輕握住我的手,她的手心也是一片冰涼:“安如,我們…我們還是先離開這裡再說。”
我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那幾乎要焚毀理智的怒火和挫敗感。是的,必須立刻離開!此地不宜久留!楊戩剛剛離開不久,誰知道他會不會還在外麵埋伏?
“走!”我沉聲道,毫不猶豫地轉身,朝著我們來時的方向——那麵光滑的冰壁衝去。我記得,那扭曲的光門就是從那裡出現的。
然而,當我們衝到冰壁前時,卻駭然發現——
那麵原本蕩漾著水波紋路、有著光門入口的冰壁,此刻竟然變得光滑如鏡,堅硬無比!無論我們如何用神識探查,用力量轟擊,它都紋絲不動,仿佛從來就不存在什麼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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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來時的路…消失了!
“媽的!怎麼回事?!”齊天怒吼著,掄起金箍棒碎片狠狠砸在冰壁上!
轟!
巨響在空曠的山腹中回蕩,冰壁之上連一絲劃痕都沒有留下!反而有一股更加強大的反震之力傳來,震得齊天手臂發麻,後退了半步。
“不好!”黑疫使臉色驟變,他猛地抬頭看向頭頂那片混沌流轉的雲氣,又環顧四周光滑如鏡、完全封閉的冰壁,“我們…被困住了!這不是天然形成的封閉!這是…有人布下的禁製!一座極其高明的空間困陣!”
我的心猛地沉到了穀底!
楊戩!
一定是他!
他不僅拿走了禹王鼎,殺了司祿星君,還順手將我們困死在了這昆侖秘境之中!
好毒辣的算計!好周密的手段!
“找!找其他出口!”我不甘心地吼道,神識瘋狂地向四周擴散,試圖找到這處空間的任何一絲破綻。
齊天和黑疫使也立刻行動起來,各施手段,攻擊著不同的冰壁區域,試圖強行破開一條生路。
蘇雅則更加細心,她蹲下身,仔細研究著地麵上那些古老的符文,試圖從中找到操控或者解除禁製的方法。
然而,一切都是徒勞。
這裡的空間仿佛被完全從昆侖山的主體中剝離了出來,成了一個獨立的、堅固無比的牢籠。冰壁堅硬得超乎想象,蘊含著某種古老的規則之力,我們的攻擊落在上麵,如同蚍蜉撼樹。地麵上的符文古老而晦澀,根本無法在短時間內解讀。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我們嘗試了所有能想到的方法,甚至聯手發動了一次最強的合擊,轟擊在同一處冰壁上。
結果依舊是令人絕望的。
冰壁完好無損,反而那反震之力將我們四人都震得氣血翻湧,齊齊後退。
整個空間,就像一個完美無瑕的玉碗,將我們死死地扣在了裡麵。
“完了…”齊天一屁股坐在地上,喘著粗氣,臉上第一次露出了近乎頹然的神色,“這鬼地方…比老君那煉丹爐還結實!楊戩那廝…真他娘的把咱們坑死在這兒了!”
黑疫使沉默地站在原地,枯寂的臉上看不出表情,但他周身的氣息也變得越發低沉。
蘇雅走到我身邊,眼中也充滿了焦慮和無力感。
我站在原地,仰頭望著那片混沌的、散發著虛假光明的雲氣頂壁,拳頭死死攥緊,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鮮血順著指縫滴滴答答地落在冰冷的玉石地麵上。
挫敗感、憤怒、還有一絲…被徹底玩弄於股掌之間的屈辱,如同毒蛇般啃噬著我的心臟。
禹王鼎沒了。
司祿星君死了。
我們…被困在了這絕地之中。
楊戩…你贏了這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