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急燈慘白的光,像垂死者的目光,凝固在營地西側那片妖異的紫色晶化區上。風卷著沙礫,嗚咽著掠過這片新生的“死亡地毯”,卻帶不起一絲塵埃。空氣沉重得如同灌了鉛,壓得人喘不過氣。血腥味、硝煙味,還有剃刀鼠留下的惡臭,都掩蓋不住那片紫色區域散發出的、深入骨髓的冰冷死寂。
林默半跪在距離那片紫蝕邊緣三四米遠的地方,粗重的喘息牽扯著肋下的傷口,每一次吸氣都帶著火辣辣的痛楚。他死死盯著那片光滑、半透明、內部仿佛有細微紫色流光的地麵,剛才那塊混凝土碎塊無聲湮滅的景象,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他的視網膜上,揮之不去。
“林…林頭兒…”大胡子老張的聲音抖得厲害,連帶著他手裡的撬棍也在輕微震顫。他和其他幾個守衛圍攏過來,臉色都跟地上的沙土一個顏色,驚懼的目光死死鎖住那片紫色。“這…這他媽到底是什麼鬼東西?比輻射區還邪門!”
林默沒有立刻回答。他緩緩抬起自己的右手,手背上那道被剃刀鼠利爪劃開的傷口還在滲血,血珠混著泥汙,沿著手腕的弧度向下滑落。他的視線追隨著那滴血珠,看著它懸停在手腕邊緣,下方,正是那片紫色晶化區冰冷光滑的邊緣。
一滴血。
在廢土,血是廉價的,也是最昂貴的。它意味著傷痛,也意味著活著。可這滴血,即將滴落的,是一個無聲無息的終結。
時間仿佛被拉長了。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連呼吸都屏住了。空氣凝固,隻剩下風掠過沙礫的微弱嘶鳴,以及自己心臟在胸腔裡擂鼓般的撞擊聲。
血珠,終於掙脫了皮膚的束縛,墜落。
“滴答。”
聲音微不可聞。
暗紅色的血滴,精準地落在那片紫色晶化區與正常沙土的交界線上。
沒有預想中的嘶響,沒有蒸騰的白氣,更沒有激烈的反應。
接觸的瞬間,那滴飽滿的、帶著生命餘溫的鮮血,如同被一隻無形的手瞬間抽乾了所有的色彩和活力。它從邊緣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色、變淺、凝固成一種毫無生氣的灰白,然後…就像一塊脆弱的薄冰被投入沸水,無聲地消融、瓦解,最終徹底消失在紫色的光滑平麵上,連一絲痕跡都沒有留下。仿佛從未存在過。
整個過程,寂靜得令人窒息。
“嘔…”一個年輕的守衛再也忍不住,猛地彎下腰乾嘔起來,臉色慘白如紙。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所有人。這比任何猙獰的怪獸、任何致命的輻射都更讓人膽寒。它抹殺的不是生命,是存在本身!
林默猛地縮回手,像是被無形的毒蛇咬了一口,指尖冰涼。他強迫自己冷靜,聲音帶著一種金屬摩擦般的嘶啞:“都退後!離它遠點!至少…五米!”他踉蹌著站起身,目光掃過驚魂未定的守衛們,“老張,帶人處理傷員,加固圍牆!老王!去把庫房裡那幾塊厚鉛板拖過來!快!”
命令下達,人群才像被驚醒般動了起來,帶著劫後餘生的惶恐和對未知的極致恐懼,迅速散開執行命令。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緊繃到極限的壓抑。
林默的目光重新落回那片紫色區域。它還在擴張。雖然速度極其緩慢,如同黴菌在潮濕牆麵上蔓延,但那冰冷的紫色邊緣,確實在一點一點、堅定不移地蠶食著焦黑的沙土。無聲,卻帶著一種令人絕望的必然性。
“老鐵,”他對著通訊器低吼,聲音因壓抑而顯得格外陰沉,“掃描那片紫色區域!我要知道它是什麼!怎麼來的!擴散速度!任何數據都行!”他需要信息,需要對抗這未知恐怖的理論依據。
通訊器裡沉默了幾秒,隻有滋滋的電流噪音。就在林默以為這破ai徹底報廢的時候,那熟悉的破鑼音帶著嚴重的失真和卡頓響了起來:“滋…光學掃描…受阻…能量特征…無法解析…物質構成…數據庫無匹配項…滋…初步判定…該區域存在…強法則級…信息熵增效應…具現化…危險等級…無法評估…滋…”
“說人話!”林默煩躁地打斷它毫無意義的術語堆砌。
“滋…翻譯結果:它…在抹除‘存在’…像…橡皮擦…擦掉紙上的畫…滋…擴散速度…當前…每分鐘…侵蝕半徑…約…1.7毫米…但…非線性…可能…加速…滋…警告…物理接觸…即…永久性…刪除…”
橡皮擦…刪除…林默咀嚼著這兩個詞,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升。他看著那片緩慢蠕動的紫色,感覺它像一張正在緩緩張開的、通往絕對虛無的巨口。每分鐘1.7毫米?看似微不足道,但如果是非線性加速呢?如果它像瘟疫一樣傳播呢?營地能往哪裡退?整個地球呢?
“分析來源!”林默咬著牙追問,“是不是那艘墜毀的玩意兒搞的鬼?”他下意識地望向營地一角,那堆艾莎載體艙的殘骸在夜色中如同蟄伏的巨獸。
“滋…能量溯源…指向…未知深空坐標…非…本地…墜毀物…關聯性…微弱…滋…墜毀物…能量特征…解析中…發現…異常…高維…數據流…殘留…似…活體…滋…警告…數據流…嘗試…反向…滲透…本機…防火牆…告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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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向滲透?活體數據流?林默心頭猛地一跳。那破船裡的“東西”,果然不簡單!他正想追問,一陣急促而痛苦的咳嗽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咳咳…咳咳咳!”聲音來自老張。他正指揮著幾個人搬運沉重的鉛板,試圖圍擋那片紫色區域的擴張方向。咳嗽聲撕心裂肺,他彎著腰,一手扶著旁邊報廢汽車的引擎蓋,一手捂著嘴,肩膀劇烈地聳動。
“老張?你沒事吧?”旁邊一個守衛關切地問。
老張擺擺手,想說什麼,又是一陣更猛烈的咳嗽。他鬆開捂著嘴的手,掌心赫然是一小片刺目的鮮紅!
“血?!”那守衛驚叫出聲。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過來。
老張自己也愣住了,看著掌心的血跡,臉上血色褪儘。他下意識地抬起另一隻手,想去擦額頭的冷汗。就在他的手掠過臉頰側麵靠近耳朵的位置時,動作猛地僵住了。
林默幾步搶上前,借著昏暗的光線,看得清清楚楚——老張左邊臉頰靠近下頜線的地方,一道不算深的劃傷。那是剛才圍牆激戰時,被一隻剃刀鼠的利爪擦破的皮外傷,隻是破了點油皮,沁出一點點血絲,當時誰都沒在意。
然而此刻,就在那道淺淺的傷口邊緣,極其細微的、針尖大小的兩點紫芒,如同嵌入皮膚的冰冷星辰,正幽幽地閃爍著!
林默的瞳孔驟然收縮!一股冰冷的電流瞬間竄遍全身!
接觸!老張接觸過那片紫色區域的東西?不!他明明沒有靠近!難道是…飛濺的血液?還是…空氣?
“彆動!”林默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前所未有的嚴厲和一絲他自己都沒察覺的恐懼。他一把抓住老張抬起的手腕,力道之大,讓老張痛呼出聲。
“林…林頭兒?”老張被他的反應嚇住了,臉上還殘留著咳嗽帶來的潮紅和看到血跡的驚惶。
“你臉上…傷口…”林默的聲音有些發緊,他死死盯著那兩點微不可查的紫芒,感覺它們像兩個通往地獄的微小坐標。
老張下意識地用沒被抓住的手去摸自己的臉,指尖觸碰到那道傷口附近。“嘶…”他吸了口冷氣,臉上露出困惑和疼痛交織的表情,“就…就剛才被耗子爪子蹭了一下,有點…有點冰…還有點麻…”
冰?麻?林默的心沉了下去。他猛地扭頭,看向那片妖異的紫色晶化區。難道…這鬼東西的侵蝕,不僅僅是通過直接接觸?飛濺的、沾染了它“氣息”的血液…甚至是空氣塵埃…都可能成為傳播媒介?
這個念頭如同毒蛇,瞬間噬咬住他的心臟。如果真是這樣…那整個營地,甚至整個廢土…哪裡還有安全可言?!
“老王!鉛板!快!圍起來!所有人!遠離那片紫色!遠離所有沾了紫色區域附近東西的人!”林默幾乎是咆哮著下達命令,聲音因為極度的緊張而微微變調。恐慌如同瘟疫,瞬間在疲憊不堪的守衛中蔓延開來。人們下意識地後退,看向老張的目光充滿了驚懼和排斥,仿佛他本身已經變成了那片紫色禁區的一部分。
老張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他看著周圍人驚恐的眼神,又看看自己掌心咳出的血,臉色慘白如紙,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絕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纏繞住他的脖頸。
林默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不能亂。他盯著老張臉上那兩點細微的紫芒,又看看那片緩慢擴張的死亡區域,大腦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運轉。隔離!必須立刻隔離!但隔離隻是拖延,不是解決。那艘墜毀的船…那個詭異的“活體數據流”…老鐵說它在反向滲透…這會不會是突破口?艾莎…那個載體艙裡的“東西”…她到底是什麼?她知道這片紫色禁區嗎?她…能對抗它嗎?